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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七千年的質樸 柴燒陶藝

穿越七千年的質樸 柴燒陶藝

林秀娟

藝文風尚

攝影/陳弘岱、許家華 圖片提供/各單位

1081期

2017-09-07 18:28

柴燒,是指用柴薪為燃料燒成的陶製品,經現代工藝淬鍊後,如今柴燒既是古老技藝的精粹,亦是質樸的生活哲學。

日本陶鄉火痕美學 驚豔國際舞台 備前燒 ╳ 信樂燒

 

早在七千年前,人們就開始製陶,演變至今已不下數十種不同的製陶技術,其中,柴燒更是燒磚、製陶與煅瓷的起始,並從此綿延數千年。
 
但柴燒最引人爭議的問題,便是柴火燃燒的灰燼,會掉落在釉面上,燒製作品本身也會被紋上走火的痕跡,在人們拿來與講究細膩、光滑的陶瓷兩相比較之後,被視為粗糙的次級品,以至於柴燒在陶瓷界的發展被打入冷宮,直到日本發揚光大為止。
 
過去無法量產,每次只能以小窯燒造出極少數量的缺點,如今被藝術界視為珍稀獨特,柴燒這才又鹹魚翻生,進而躍升為燒陶界的藝術新星。
 
在日本,陶藝家們高明地運用泥土與稻草間的交互作用,衍生出火痕藝術,有如同在火裡自在遊走,發展出風格獨具的柴燒風格。
 
這種風格的柴燒作品,低調樸素中,帶著自然雅致的氛圍,完全不會搶去主體件的鋒頭;粗獷有力的質地,也正好貼合「寂侘美學」(Wabi-Sabi)所強調本質的樸素之美。
 
這樣的燒陶藝術逐漸流傳至日本全國各地,著名的備前燒、信樂燒,都是日本柴燒陶的重要代表,而台灣柴燒受日本文化影響至深,甚至還有人稱「非大師,不柴燒」,可見柴燒技藝在陶藝界舉足輕重。
 

備前燒陶  豐臣秀吉的最愛


日本最負盛名的柴燒,當推位於日本岡山縣,以古法為宗,已有一千多年歷史的備前燒。岡山備前燒以松脂含量高的赤松燒製,燃燒的松脂會因溫度不同,在陶土上烙下黑焦色或青灰色,以及褐色到深藍色等色澤。
 
這些因接觸火力不同而產生的窯變,既有力又柔和地在胚體形成風景,是一種把火的生命力注入在陶土中不可思議的感覺。連十六世紀時一統天下的豐臣秀吉也癡迷,其在位時期,備前燒的燒製達到空前鼎盛。
 
受到西洋瓷器東漸的影響,備前燒式微,直到一百多年前的備前燒巨擘金重陶陽奔走下,再次迎來熱潮,此後藤原啟、山本陶秀、藤原雄、伊勢崎淳等人間國寶輩出,如今,備前燒在日本始終保持一定的高度。
 
備前燒能在眾多的日本陶藝流派中,成為公認最夢幻的名陶,「主要是繪畫時不用釉藥,保持『土』的風格來燒陶器,加上使用的陶土含有大量的鐵,因此燒製出的成品,多呈現赤紅褐色的燒陶韻味,且以花器、茶碗等器皿居多,用得越久越能體現韻味。」日本備前商工會課長宮本武史說。
 

信樂燒茶具  千利休大師欽點


同負盛名的信樂燒,西元八世紀時便已存在,產地位於近畿地帶滋賀縣最南端的信樂町,周邊盡是適合建窯的丘陵地帶,盛產含有長石良質粘土,加上森林資源豐富,燃料充足,是日本唯一適合做大件產品的陶鄉。
 
當地陶土含鐵量高,且不選石過濾,因此土中摻有矽石等粗細不一的沙粒,經高溫燒製後,熔化的矽石會呈現緋紅色,粗細不一地點綴在表面,但手感柔順,每只陶器都擁有自身的風味,火痕與自然釉色澤自是觀賞重點,近年來,信樂燒多上釉藥後柴燒,與備前燒有頗大差異。
 
信樂燒的茶具受到千利休等日本茶道大師青睞,從此名揚日本,一度還獲得「茶陶信樂」的美名,奠定其獨特的地位。
 
不過,作為古信樂燒技法代表之一,質感古樸又富層次變化的翠綠流釉,曾隨著時日漸久而消失近三百年;直到一九六三年,現年八十一歲的神山清子,在信樂町發現日本六大古窯之一的穴窯遺址後,便開始鑽研失傳已久的燒法,經過十二年不輟的努力,終於在七五年成功燒製,成為近代史上復興信樂燒的第一人。


瑞穂窯
日本陶藝家小野田瑞穂創立的瑞穂窯。
 

備前燒

備前燒產區提供不少DIY製陶體驗。
 

備前燒

岡山備前燒產地,遍布上百座窯廠。
 

小野田勝巳

從小跟著父親燒陶,讓柴燒精神深入小野田勝巳的骨子裡。
 

山麓窯

來到山麓窯,可請專人導覽參觀窯元所使用的柴窯。
 

信樂燒

信樂燒古法燒製的圓形花瓶帶有黑、白與褐色,呈現飽滿厚重的自然釉。
 

神山清子

神山清子創作的自然釉溫酒瓶,取自己設計的弓刀表現特殊花紋與斷面。 
 

同場加映 火焰燒出的 藝術對話


對許多藝術家來說,火是極富生命力的創作媒材,是狂野奔放,也是桀驁不馴。一般人對於從火延伸出來的藝術,多半停留在燒陶的階段,而今有人跳脫了傳統繪畫方式,著迷於爆竹燃燒瞬間產生的爆破,以及煙霧烙印在平面媒材的燒燎煙燻痕跡,那個人就是雷悌。
 
雷悌帶著他的爆竹繪畫,來到由建築師李靜敏結合生活美學打造的襲園美術館,與同樣是用火為媒材、讓燃燒樹木後的油脂與自然落灰,在器物上淬鍊出不同痕跡的日本岡山備前燒,舉辦聯展。這瞬間與餘韻交織成截然不同的藝術品,融入時間養出的痕跡,在寧靜安逸的清水模構築的美術館中,自然流動出最美的樣貌,成為更有意境的華麗軌跡。
 
另外,來自集集、竹山、屏東地區的陶藝創作者廖志強、徐信明及楊致毅等,也在南投,針對台灣本土生物的生命及大自然生態動植物,精心創作如玉山圓柏、台灣黑熊及動植物等82件柴燒陶藝作品,希望能藉此引起大家對維護台灣這塊美麗淨土的注意與思考。


柴燒

源於日本備前燒窯元創作的柴燒陶,色澤溫潤富層次。
 

雷悌

藝術家雷悌用火藥當畫筆,在畫紙上烙印出獨特美感。
 

柴燒

結合山羊意象的壺蓋,展現不同形態的柴燒之美。
 
展覽資訊:
即日起 ~09/27
赤焰下的天空 ——  備前燒器物雷悌爆竹爆破藝術聯展
襲園美術館  地址:桃園市中壢區青埔九街57號
電話:03-453-3886#101(預約參觀制)
即日起~12/31
陶裡陶趣 ——玉山柴燒
水里遊客中心  地址:南投縣水里鄉中山路一段515號
電話:049-277-3121#605
 

台灣名匠 混血系 ╳許俊翔 承襲中日技法  匠心燒陶


驅車來到新北市石門山區,本來以為會看見如南投水里蛇窯般,綿延數十公尺的窯場,不過,作陶作了二十多年的資深陶藝家許俊翔說:「水里蛇窯是為了燒製日常用品而蓋,現代的柴燒是藝術,單式窯場雖然小,但才能表現柴燒陶的萬千美麗姿態。」
 
從小跟著家人作陶,看著台灣陶瓷市場的變化,許俊翔雖然才四十多歲,業界資歷卻深厚,年輕時跟隨台灣陶藝界的釉彩國寶大師吳毓棠教授,學習釉藥及土礦調配技法,退伍後,在一次去日本備前地區參訪過程中,看到質樸素雅又蘊含悠遠意境的陶藝姿態,開啟了他對柴燒陶的興趣。
 

融入陽明山礦土  獨創五色柴燒     


綠釉彩中帶著斑駁落灰痕跡的中國漢綠釉,是柴燒的出色代表之一,但至宋朝時,工匠們追求陶器均一無瑕的質感,讓柴燒特有的落灰紋路工藝出現了斷層。許俊翔認為雖然現代柴燒深受日本的影響,但某部分也是回歸到漢朝,而他的柴燒算是中日融合的薰陶,有自己的個性。
 
許俊翔原本在石門悶著頭自己蓋窯研究,後來發現備前燒是添加當地原礦顆粒才如此特別,幾經測試,最後選用陽明山原礦土搭配相思木燒製,在他的八甲窯創造出青、黃、紅、白、黑等五色柴燒,「特別是青陶,全世界只有八甲窯才燒得出來,就連備前燒都沒有。」他得意說道。
 
茶人們還發現,未上釉的陶製茶壺因為在短時間內吸收柴火,釋放出來的遠紅外線能量,可使茶的口感變得更加溫潤,而柴燒茶倉拿來存放普洱茶老茶,可以讓茶葉更好,因此在茶界廣為流傳,讓柴燒陶在台灣瞬間升高收藏熱度。
 
不過,許俊翔也強調,柴燒要有自己的特色,才有辦法在海內外的柴窯場中走出自己的路,否則永遠都是只是滄海一粟,隨波逐流。他期許自己能像日本職人那般,每天要求自己比昨天更進步,也希望自己能像尊敬的啟蒙師父吳毓棠大師一樣,即使活到九十多歲,也能盡力為燒陶「一生懸命」。


柴燒

上了志野釉的柴燒和柴灰產生化學反應,流動著如披覆白雪的美。
 

柴燒

將柴燒注入擬人化的特性,如舞者搖曳的姿態,讓陶更具生活感。
 

許俊翔

燒一次窯耗時四至五天,平均每十多分鐘就要投柴,相當費工。
 

許俊翔

許俊翔的作品強調自然落灰,靜謐中又飽含粗獷質樸,耐人尋味。

 

許俊翔

台灣陶藝家許俊翔使用陽明山岩礦土所燒製的陶壺,壺身質樸卻渾厚有力,細節處可見用心。

 

柴燒

來到山彩八甲柴窯,可欣賞柴燒作品,還能與老師沏茶分享心得。
 
許俊翔
專注柴燒陶藝研究15年,以特調的陽明山原礦土來創作,現為八甲柴窯工作室負責人。
臉書搜尋:許俊翔山彩八甲窯

 

本土派 ╳吳明儀 24代傳人  翻轉柴燒工藝


拐進新北市鶯歌陶瓷重鎮中的小巷,一棟躋身在老工廠建物間的白色樓房,顯得特別醒目。這裡是本土派陶藝家吳明儀的工作室兼住家,高掛於牆面上的「文生窯」,是取祖父「吳文生」的名字。
 
生於鶯歌製陶世家的吳明儀,是第二十四代,儘管自小耳濡目染,但也經歷過一段想叛離的日子。開過泡沫紅茶店、音響店、手機行,也做過行銷,最終選擇繼承家業的路。托過去經驗的福,讓他如今能在現實生活與創作之間取得平衡,「錢夠用就好,賺時間比賺錢重要,因為陶藝的研究和創作永遠做不完。」
 

專精自然落灰  分享陶藝不藏私


「辨別和配土三年,控制柴燒火候三年,製陶技藝又三年,一個學徒至少要十年,才能成為合格的陶藝匠人。」過去老一輩的叮囑,讓吳明儀覺得沉重而逃離。眾人以為他就此放棄時,他卻捲土重來,花了很多時間,研究釉藥和自然落灰的獨特技法,二十年前公開分享銅紅藍綠窯變釉藥的配方,首創單掛釉彩,卻又能同時展現出銅紅、銅綠、銅藍等色。
 
許多人笑吳明儀傻,不保留配方獨賺技術財,他卻覺得藝術不能藏私,公開才能了解技術的重要性,讓整個陶藝界進步。
 
近年,吳明儀從釉藥的研究轉向燒陶技術,且是難度最高的柴燒,為了能潛心,他特別於自家四樓蓋了「台灣唯一蓋在屋頂的窯廠」,並鑽研快速燒成的技法。
 
一般燒窯須三到五天,期間須不眠不休輪班地往爐口裡添柴。添柴的速度、方式、薪柴的種類、氣候與空氣的進流量等細微因素,都會影響窯內作品的色澤變化。鑽研多年,讓他研發出僅須二十四小時就能燒成的工法,降低窯燒的變因,也確立他獨樹一格的窯火風格。
 
吳明儀更進一步在苗栗明德水庫買地,親手建造一座母子柴窯,利用當地豐富的林種,混合不同木材,來燒製柴燒陶的各種變化,同時將台北的工作室定位為藝文空間,不僅經常舉辦研習營,更致力於推廣陶藝教育。「如果能因此讓大家對燒陶更感興趣,而共同為這個市場努力,何樂不為?」他說。
 

花器

猶如古代銅錢造形的花器,是吳明儀少數幾件偏愛的作品之一。
 

柴燒

親力親為的窯燒過程,才能創造柴燒作品豐富多變的樣貌。(圖/吳明儀提供)

 

柴燒

台灣柴燒紅系列作品陶器花瓶,有著喜氣洋洋的紅,不同角度各有風情。
 

吳明儀

吳明儀為鶯歌製陶世家的後代,日常潛心專研在陶藝的美感創作。
 

 

吳明儀

鶯歌製陶世家第24代,中華民國陶業研究學會陶藝委員,台灣本土派陶藝家。
文生窯www.wsy.com.tw

 

新生代 ╳黃嘉男 科學底子柴燒  變身時尚潮物


一場與王德傳和路易威登(LOUISVUITTON)的跨界宴席,使黃嘉男成為近年來備受矚目的新生代陶藝家,他的薄胎陶壺為台灣陶藝開啟了新局面,讓素來給人古樸印象的柴燒陶,跳脫出生活器皿的框架,成為頂級精品的時尚語彙之一。
 
原本畢業於交大工學碩士的他,求學期間曾接觸陶藝,因緣際會參與台灣陶藝協會舉辦的比賽後,轉向投入陶藝創作。二十多年來,黃嘉男認為,「陶藝囊括了很多科學的成分,加上各地土壤的礦物質成分不同,能成功燒出一窯,有一半的機率要靠經驗,另外一半要靠科學知識輔佐。」
 

特製薄胎柴燒壺  入列LV精品


黃嘉男偏好宋代汝窯的完美無瑕,汝瓷開片是以天然瑪瑙為釉料,在燒製的過程中,因為胎及釉的膨脹係數不一,而產生開片的裂紋,最令他傾心。台灣柴燒的配土技巧精進,能燒至攝氏一二八○度以上,天然落灰成釉而產生如汝瓷的開片,使得作品擁有獨特的美感。
 
不過,黃嘉男也提到,台灣陶藝家像遊牧民族,不像日本多有自己的窯場,但也正因各地窯場存在的環境變因,燒製出的作品也因此有了豐富的樣貌。
 
在與王德傳茶莊研發總監王俊欽的對談過程中,「他用茶人的角色來跟我說,希望能使用更輕巧的茶具。」黃嘉男回憶當時情景。
 
過去柴燒以純柴火去燒,溫度控制不易,胚體容易損壞,茶具的製作須以厚度來支撐,但對講究高雅細緻的功夫茶來說,便不合適,因此黃嘉男特別打造了薄胎柴燒壺,之後在王德傳的引薦下,開啟了與路易威登的合作契機。
 
黃嘉男在苗栗及台中窯場製陶,全程使用龍眼木,等待燒製的三天時間過去,內心也與窯火一同忐忑不安地煎熬三天。擁有理工背景的他,雖然經過計算後,科學數值較能夠控制燒製陶的變因,但薄胎對技術的要求卻是更高,加上與國際一線精品合作的壓力,一點點小瑕疵,他都不允許。
 
曾有三個月因柴燒過程不盡理想,近百件作品直接被淘汰,在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不斷重複打掉重練的過程後,總算把足以傳世的藝術精品燒製完成,也讓講究工藝技法的薄胎柴燒,登上流行時尚殿堂。
 

柴燒

柴燒側把壺,釉面生采且造形優雅,點綴品茶風景。
 

黃嘉男

黃嘉男費心製作薄胎柴燒壺,燒窯過程需要耐得住高溫顧窯。
 

王德傳

LV和王德傳合作推出「茶人的旅行硬箱」,薈萃了台灣工藝精華。(圖/王德傳茶莊提供)
 
黃嘉男
被台中市文化局登錄為陶藝藝術家,擅長兼具智慧與精品工藝的薄胎柴燒。
臉書搜尋:chianan.huang.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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