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的傻問題，往往是了解作品的好問題！
Baron Joseph de Podenas
大約完成於1832 年∣陶土∣ 21 ╳ 20 公分
杜米埃（Honoré Daumier）
1808 年生於馬賽∣ 1879 年逝於瓦勒蒙多（Valmondois）
展示位置：地面樓層
他怎麼這麼醜！
醜極了！他的眼睛好小，鼻子和嘴巴又那麼大，看起來好像在做鬼臉。圍在他脖子上的是什麼東西？
不太容易看出來。有人說是繃帶或護頸，其實那是他的襯衫領子和領帶。在那個年代，領帶就像圍巾一樣，和現在細長的領帶完全不同。
真的有這個人嗎？
當然。杜米埃一共製作了三十四座胸像，都是十九世紀法國社會中最重要的人物，包括：政治人物（例如這個胸像就是一位議員）、法官或記者。他的作品不僅沒有表現人物的重要性，反而採用嘲諷漫畫式的風格，也就是刻意強調模特兒的生理缺點，加以嘲弄。
有人這樣取笑他，那個議員一定很不高興！
的確，這麼做可能非常傷人。不過，嘲諷漫畫手法是呈現公共人物最常用的方式之一，例如現在的「人偶新聞」（Les Guignols de l’info）這樣的電視節目，就是完全以嘲諷漫畫手法來醜化政治人物、電影明星或運動明星。
這個系列的雕塑，是夏勒．菲利朋（Charles Philipon）委託杜米埃製作的。菲利朋創辦了諷刺時事的《諷刺畫報》（La Caricature）與《喧亂日報》（Le Charivari），並且在報刊上公開批評政府。那個年代的言論不像現在這麼自由，雖然所有內容未必都是菲利朋發表的，但他確實多次遭到囚禁。
杜米埃也坐過牢嗎？
有。有一次，他把路易－菲利浦國王的臉畫成一個梨子，作品發表後，他入獄六個月。由於當時法律對媒體的審查，以及對言論自由的限制，杜米埃放棄了政治主題，轉而創作嘲諷漫畫或時事作品。
所以這些藝術家為報紙工作！
在那個年代，人們把繪畫視為主流藝術，相對的，插畫成了次等藝術。儘管如此，杜米埃、羅德列克、烏依亞爾或波納爾等畫家還是會為媒體畫插畫，或者創作海報和劇場節目表。
也由於這些畫家同時進行兩種藝術創作，因此，他們公開抨擊這種荒謬的分級方式，認為藝術作品與插畫之間的差異不在於媒材，而是作品呈現主題時所採用的方式是否具原創性。
這些雕塑是用什麼製作的？
杜米埃用來保存雕塑的方式和平常不同。他在塑形後沒有加以燒烤，而是讓它們自然風乾，所以這些作品非常脆弱。等它們乾燥後，他再用油料上色，因此這些雕像看起來比較生動。
為雕塑上色是常見的作法嗎？
如果考慮到大多數雕塑家［如丹唐（Dantan）的諷刺作品］都保留了材質原色，那麼，杜米埃的作品在那個年代可說非常有創意。
不過杜米埃不是唯一結合色彩與雕塑的創作者。在十九世紀，人們發現上古與中世時期的雕塑是多色調的，藉由染製或使用不同顏色的材質製作而成。許多和杜米埃同一時代的雕塑家同樣也投入製作多色調作品，例如：傑洛姆嘗試為大理石上色，高迪耶將縞瑪瑙、青銅……等不同顏色的材質結合在一起。
不過，這些雕塑沒辦法像圖畫那樣刊印在報刊上這些特別脆弱的作品原本沒有長期保存的打算，也不是為了供大眾欣賞而做。它們是菲利朋的財產，一直放在櫥窗裡；為菲利朋的報刊創作諷刺畫的插畫家，則將這些胸像當成模特兒來繪圖。一直到了一八七八年，在一場關於菲利朋的特展裡，其中十個胸像才公開展出。
杜米埃親自把它們畫在紙上嗎？
是的。杜米埃是多才多藝的藝術家，能夠雕塑、繪畫，還會畫插畫與製作石版畫。在那個年代，石版畫還是一種新的表現方式。創作者先設計出一個圖樣，再用特殊墨汁手繪在非常細緻的石板上（石板幾乎要像紙那樣細緻才行）。之後，在石板上塗上化學物品，蓋上一張紙，再壓一壓紙，紙上就會出現與原圖相反的畫。重複這些步驟，就能得到同一件作品的不同複本。
草地上的午餐
Le Déjeuner sur l’herbe
1863 年∣油畫∣ 208 ╳ 264 公分
馬內（Edouard Manet）
1832 年生於巴黎∣ 1883 年逝於巴黎
展示位置：地面樓層
一個裸體的女人，旁邊是服裝整齊的男人？
這幅作品在當時震驚了所有人。這兩個男人衣著考究，打著領帶，穿著外套，還戴著帽子，更凸顯了這個女人的裸露。有圓點的藍色洋裝，以及同樣放在地上的草帽，顯示這個女人真的是在森林裡脫下衣服的。
她為什麼脫掉衣服？
為什麼這個場景中有這個裸體的女人？沒有人真的知道答案。藝術家原本稱這幅畫為《沐浴》（Le Bain），後來才命名為《草地上的午餐》。原本的畫題清楚說明這個女人剛從他們身後的水塘中起身，而畫中另一個女人還在水裡洗澡。
可是那個洗澡的女人穿著衣服！
那個洗澡的女人穿著衣服，另一個卻裸露著：世界簡直是顛倒了！儘管如此，其實那個穿著衣服的女人比較真實，因為在十九世紀，害羞的女性在水塘裡洗澡都會穿一件襯衫，甚至在自己的澡盆裡也是這樣，只有個性調皮的女性或妓女才敢展現裸體。不過，即使是這樣，顯然也不會在森林裡這麼做。這也是這個無法解釋的裸體會成為這幅畫備受批評的原因，因為人們認為畫家鼓勵放蕩。
這幅畫有引人非議的特質，還是能夠展出嗎？
是的，一八六三年，它在「遺珠之憾沙龍」展出了。當時官方展覽拒絕接受的作品非常多，但拿破崙三世允許它們在其他地方展出，讓人們來評論。不過藝術家在這個展覽中受益有限，因為大多數參觀者都拿他們的作品來開玩笑。
這些人物看起來不怎麼自然
馬內的這幅畫並不是寫生。那個裸體女人擺的姿勢在工作室中很常見到：手肘不是撐在膝蓋上，只是懸空托著下巴，這實在說不過去。她沒有和其他人有任何真正的接觸或互動，也沒有人注意她。右邊的男人和左邊的男人一邊說話一邊比劃著，但兩人似乎都沒有看她，真的很奇怪。
前面這三個人太亮了！
馬內創造了光線，因為這幾位主角坐在樹蔭下，絕不會有這麼強的光線照在身上。兩年後，莫內用自己的《草地上的午餐》（MO）回應馬內的這幅作品時，反而掌握了模特兒瞬間動作的情況，同時也畫出了穿透森林的柔和光線。
為了畫這些人，馬內是從真的野餐中汲取靈感嗎？
不是。這兩個男人的姿勢， 和十六世紀雷蒙第（Marcontonio Raimondi）的雕刻《帕里斯的裁決》（Jugement de Pâris）中的兩個人物一模一樣。這件雕刻則是根據所有古典藝術家的典範──拉菲爾（Raphaël）的一件作品而創作的。
那個女人在看什麼？
她看起來好像在仔細觀察畫家或雕塑家，這也是讓這幅畫聲名狼藉的原因。在那個年代，這樣的態度很讓人震驚，因為當時教養良好的女性不會直直盯著人看。
幾個月後，馬內竟若無其事的在《奧林比亞》（Olympia，MO）畫中表現類似的效果。從正面看，很容易就能認出這是同一位模特兒──維克多琳．莫荷（Victorine Meurent），因為畫家描繪了她真實的面容，但當時畫裸體模特兒時不會有人這麼做。他甚至還畫出了模特兒的缺點，例如她大腿上的橘皮組織，這和古典畫家所推崇的理想化完全相反。不過，這個細節只有面對原始畫作時才看得到，照片上看不出來。
可以說馬內把好幾幅畫畫成一幅嗎？
遠處的女人看起來和其他人不屬於同一個畫面。她蹲下身子，準備潑一點些水在身上。她完美融入風景裡，尤其是身後的部分光線照亮了她。畫家在畫面中唯一描繪自然的也是她。有趣的是她的比例很好：與前景的主角距離很遠，看起來卻和他們一樣大。這讓這幅畫失去了景深，似乎顯得有些平板了。
馬內到底想表達什麼？
這幅畫有不同的參考背景，因此成為美術館中最複雜的作品之一。藉由這個「所謂的」題材場景、當代服飾，以及完全可辨識的人物，馬內顯然想表現出他那個年代的藝術應該扎根於現實當中。
不過這並不代表要拋棄根基穩固的過去，以及得以汲取各種不同養分的過去。在這幅畫中，他借用了自己推崇的兩位繪畫大師──提香與拉菲爾──的手法，只是在那個年代沒什麼人注意到這一點，反而因為畫面上明顯的粗俗主題而迷惑。
這是對繪畫的未來的一種反應
當人們提出這個裸女坐在兩個衣著整齊的男人之間的古怪情況時，馬內提到提香《鄉村音樂會》（現藏於羅浮宮）中兩個裸女與兩個穿著衣服的男人，以及他是從這幅畫獲得的靈感。
不過，提香的那幅畫從十六世紀開始從沒有讓任何人感覺震驚，反而一直有人加以讚賞。馬內宣稱想將那件作品的「古典」主題現代化，只是將提香畫中的愛情寓意轉化到一般的野餐場景裡。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把文藝復興時期的服裝換成十九世紀的。為了重新演繹先前的畫，他扎根於藝術史，找來許多參考資料，並且加以瞭解、運用，同時也找出讓裸體這個主題面目一新的方式。消化這些義大利大師的資料後，馬內無意間呈現了官方藝術家本身的創作缺失。他讓他們明白的：表現純粹模仿與迎合時代創作之間的差異。
〈本文選自全書 李幸臻 整理〉
作者：
伊莎貝爾．波妮登．庫宏 Isabelle Bonithon Courant
法國藝術史學者，任法國國家美術館講師二十年以上，著有《法國人帶你逛羅浮宮》、《問出現代藝術名作大祕密：在奧塞美術館，遇見梵谷、莫內、雷諾瓦、羅丹……》等。
書名：問出現代藝術名作大祕密：
在奧塞美術館，遇見梵谷、莫內、雷諾瓦、羅丹……
出版：漫遊者／大雁文化
目錄：
序言
6 什麼是現代性？
8 爭論的開始
9 現代藝術是什麼？
10 真實世界的模型
11 繪出變動的世界
12 現代藝術的展示
14 現代藝術家與觀賞者
16 異國情調
18 工業與科學進步對創作的助益
20 工業生產
21 銅雕與複製品：蓬勃的商機
23 鐵：現代材質
25 畫家：科學與技術進步的信徒
27 攝影：因科學進步而存在的藝術
30 巴黎市的現代化
34 從車站到美術館
36 車站的歷史
38 變身美術館
40 美術館的收藏品
44 如何使用美術館
46 做好準備，走進奧塞
50 大師名作這樣看！
52 如何賞析
54 1 《泉》／安格爾（Jean-Auguste-Dominique Ingres）
58 2 《約瑟夫．得波德納男爵》／杜米埃（Honoré Daumier）
62 3 《拾穗》／米勒（Jean-François Millet）
66 4 《頹廢的羅馬人》／庫蒂爾（Thomas Couture）
70 5 《畫家的工作室》／庫爾貝（Gustave Courbet）
76 6 《窮漁夫》／普維．德．夏凡納（Pierre Puvis de Chavannes）
78 7 《奧菲歐》／牟侯（Gustave Moreau）
82 8 《草地上的午餐》／馬內（Edouard Manet）
86 9 《跳舞》／卡波（Jean-Baptiste Carpeaux）
90 10 《搖籃》／莫莉索（Berthe Morisot）
94 11 《刨地板的工人》／卡玉伯特（Gustave Caillebotte）
98 12 《一號灰黑排列，藝術家母親的肖像》／惠斯勒（James MacNeill Whistler）
102 13 《煎餅磨坊的舞會》／雷諾瓦（Pierre-Auguste Renoir）
106 14 《魯昂大教堂。聖羅曼塔大門早晨的樣子》／莫內（Claud Monet）
110 15 《自畫像》／梵谷（Vincent Van Gogh）
114 16 《蘋果與橘子》／塞尚（Paul Cézanne）
118 17 《浴盆》／竇加（Hilaire Germain Edgar Degas）
122 18 《菩薩》／魯東（Odilon Redon）
126 19 《舞蛇人》／盧梭（Henri Rousseau）
130 20 《美女》／高更（Paul Gauguin）
134 21 《馬戲團》／秀拉（Georges Seurat）
138 22 《珍亞芙在跳舞》／羅特列克（Henri de Toulouse-Lautrec）
142 23 《豪華、寧靜和享樂》／馬諦斯（Henri Matisse）
146 24 《該隱》／皮耶斯特（Fernand-Anne Piestre）
150 25 《有海帶與貝殼的手》／賈列（Emile Gallé）
154 26 《寫字臺》／亨利．范．德費爾德（Henry Van de Velde）
158 27 《行走的男子》／羅丹（Auguste Rodin）
162 28 《公園》／烏依亞爾（Édouard Vuillard）
166 29 《白熊》／彭朋（François Pompon）
170 專有名詞索引
173 奧塞美術館相關實用資訊
175 其他參考資訊
176 圖片來源
6 什麼是現代性？
8 爭論的開始
9 現代藝術是什麼？
10 真實世界的模型
11 繪出變動的世界
12 現代藝術的展示
14 現代藝術家與觀賞者
16 異國情調
18 工業與科學進步對創作的助益
20 工業生產
21 銅雕與複製品：蓬勃的商機
23 鐵：現代材質
25 畫家：科學與技術進步的信徒
27 攝影：因科學進步而存在的藝術
30 巴黎市的現代化
34 從車站到美術館
36 車站的歷史
38 變身美術館
40 美術館的收藏品
44 如何使用美術館
46 做好準備，走進奧塞
50 大師名作這樣看！
52 如何賞析
54 1 《泉》／安格爾（Jean-Auguste-Dominique Ingres）
58 2 《約瑟夫．得波德納男爵》／杜米埃（Honoré Daumier）
62 3 《拾穗》／米勒（Jean-François Millet）
66 4 《頹廢的羅馬人》／庫蒂爾（Thomas Couture）
70 5 《畫家的工作室》／庫爾貝（Gustave Courbet）
76 6 《窮漁夫》／普維．德．夏凡納（Pierre Puvis de Chavannes）
78 7 《奧菲歐》／牟侯（Gustave Moreau）
82 8 《草地上的午餐》／馬內（Edouard Manet）
86 9 《跳舞》／卡波（Jean-Baptiste Carpeaux）
90 10 《搖籃》／莫莉索（Berthe Morisot）
94 11 《刨地板的工人》／卡玉伯特（Gustave Caillebotte）
98 12 《一號灰黑排列，藝術家母親的肖像》／惠斯勒（James MacNeill Whistler）
102 13 《煎餅磨坊的舞會》／雷諾瓦（Pierre-Auguste Renoir）
106 14 《魯昂大教堂。聖羅曼塔大門早晨的樣子》／莫內（Claud Monet）
110 15 《自畫像》／梵谷（Vincent Van Gogh）
114 16 《蘋果與橘子》／塞尚（Paul Cézanne）
118 17 《浴盆》／竇加（Hilaire Germain Edgar Degas）
122 18 《菩薩》／魯東（Odilon Redon）
126 19 《舞蛇人》／盧梭（Henri Rousseau）
130 20 《美女》／高更（Paul Gauguin）
134 21 《馬戲團》／秀拉（Georges Seurat）
138 22 《珍亞芙在跳舞》／羅特列克（Henri de Toulouse-Lautrec）
142 23 《豪華、寧靜和享樂》／馬諦斯（Henri Matisse）
146 24 《該隱》／皮耶斯特（Fernand-Anne Piestre）
150 25 《有海帶與貝殼的手》／賈列（Emile Gallé）
154 26 《寫字臺》／亨利．范．德費爾德（Henry Van de Velde）
158 27 《行走的男子》／羅丹（Auguste Rodin）
162 28 《公園》／烏依亞爾（Édouard Vuillard）
166 29 《白熊》／彭朋（François Pomp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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