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動接二連三 陳澄波熱度不減

台灣美術史上，若要論「台灣之光」， 日治時期首位入選帝國美展的台灣藝術家，台灣第一代西畫家陳澄波是首選。然而，陳澄波也是台灣美術史上，唯一在二二八事件犧牲的藝術家。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家屬、友人、收藏者……必須遮掩其與藝術家的關係，收藏的作品則必須想方設法地藏匿、銷毀。

陳澄波〈淡水夕照〉於2007年香港佳士得秋拍，以將近2.2億新台幣天價拍出。

創台灣油畫拍賣最高價紀錄

隨著台灣逐漸步入民主，其子陳重光成立陳澄波文化基金會，關於陳澄波的討論也才從銷聲匿跡，到給予應有的肯定。即使在藝術市場，○七年陳澄波的（淡水夕照）在香港佳士得拍場以將近二．二億新台幣成交，依舊是今日台灣油畫拍賣紀錄最高價的保持者。而甫於五月二十六日落幕的香港佳士得晚間拍賣，估價三百萬至四百萬港幣的陳澄波裸女油彩（裸女斜坐右側），也以四五八萬港幣成交。

雖然藝術史與藝術市場均給予陳澄波極高的肯定，但關於其作品訛誤與尚待商榷的爭議也不少。為了推進陳澄波作品的研究，近年來隨著陳重光之子陳立?的投入，關於陳澄波畫作的整理與修復有了極大的進展，大批裸女以及早期作品得以問世，相關展覽、研討會、戲劇的規畫與推動、書籍出版等，在二○一四年陳澄波一百二十周年冥誕前勢必不會停歇，完整的作品全集也將在一四年以前陸續出版。

5月26日佳士得夜場，陳澄波〈裸女斜坐右側〉以458萬港幣成交。

非拍賣市場特質的藝術市場

整體觀之，台灣美術史研究的市場並不穩固，專業論文出版更是屈指可數，常賴有心人士的奔走與解囊。因此，由即將在今年十月熱慶二十周年的典藏藝術家庭，與陳澄波基金會共同出版的《表現出時代的「Something」——陳澄波繪畫考》，也就顯得難能可貴。該書作者李淑珠為日本京都大學美學美術史學碩士、博士，研究領域為台灣日治時期美術，並以陳澄波為主要研究對象。

該書雖為論文研究，但論點清晰、文筆流暢，藉由對畫家在日本求學、上海教書、返台創作不同時期作品的考查、分析、反覆提問與辯證，勾勒出作品與時代間縱橫交錯的關係。如果說，優秀的藝術作品必然反映一個時代的精神與樣貌，那麼在這樣的辯證中，我們或許也會對戰前的台灣社會有更深一層的認識。

長期以來，人們普遍認為，台灣第一代的西畫家，基本上都是以後期印象派表現為主，承襲日本藝術教育，甚至不乏「模仿的模仿」之譏。然而若仔細觀察陳澄波作品，他走訪無數鄉鎮，對城市景觀的描繪，提供我們一個現代台灣紀年史實般的影像：最早的西式醫院「新樓」，最早的女子學校長榮女中，亞洲第一座具現代化博物館概念的總督府博物館（今日的「國立台灣博物館」）……，不下十幅的嘉義公園、淡水風景。陳澄波擁抱且關懷其身處的社會，並透過反覆的造訪、觀察與多方嘗試，讓他不僅是一位畫畫的人，而且是具有現代知識分子姿態的藝術家。

更重要的是，我們在他的作品中，看到台灣西方藝術形態的真正完成。陳澄波的作品中，不難發現以無數水平與垂直線構圖的方式。這樣的構圖方式，除了來自西方十九世紀末後期印象派的技巧與發現，同時隱隱融合了東方山水中「三遠法：高遠、深遠、平遠」的概念。雖然他的創作技巧看似「過時」，但他卻將二十世紀初，也就是印象派之後野獸派、超現實、表現主義等藝術概念的氣質、氛圍與表現整合在他的台灣寫生風景中，讓他的作品在西方主流藝術觀念與運動中，創造了獨特的台灣特質。

或許陳澄波一代的台灣藝術家，未必勇敢地嘗試全新的作法，但卻有智慧將新的概念融入舊有的形式中。若以淺白些的說法形容，或許就像是結合台灣在地水果與西點技法的鳳梨酥，或是粉圓加奶茶的珍珠奶茶般，雖然帶有複合性，卻又以極具地方特色的性質整合、拼貼在一起。在此意義重構的過程中，同時也就創造了陳澄波自己的藝術。

藝術價值深獲肯定的陳澄波，其作品的拍賣市場卻呈現相當特別的現象。依據法國著名藝術品拍賣資料庫Artprice統計，自九二年起，陳澄波於拍賣市場交易的油畫作品共有三十八件，其中有五件曾重複送拍。總計三十八筆的拍賣紀錄中，成交率為六成。但在這三十八筆的拍賣紀錄中，無論是就作品尺寸、創作年代、主題、拍賣年分等訊息比對，我們其實看不出明顯的相應因子得以詮釋其拍賣結果。這些在其他藝術家創作中可能看得出來牽動市場的因素，在陳澄波的藝術市場裡沒有絕對相關性。唯一能肯定的是：成交率依舊高於未成交率，成交價格也始終穩定。換句話說，即使陳澄波的作品大部分在非拍賣市場流通，卻帶有相當穩定的買賣市場。

出現戲劇性拍賣結果，自然同時與作品品質起落有關；但青澀與成熟的差異，仍舊會在創作年分中現出端倪。

陳澄波1930年作品〈自畫像〉。

夢幻逸品尚未出現

然而，由於這三十三件作品的創作年代普遍為一九二○年代末與三○年代的作品，因此，成交與未成交基本上與創作年分無關，同時也與拍賣年分沒有直接關係；在尺寸、種類方面也看不出絕對的相關性。如此奇特的拍賣結果現象，或許顯示了陳澄波的作品收藏存在著一群特定收藏家，因此拍賣行情受到這群特定藏家左右。

長期經營前輩藝術家作品的尊彩藝術中心負責人余彥良表示，這二十年來，陳澄波的重要藏家幾乎都已藏有經典作品，因此普遍不會再入拍場競逐。這並非支持或否定其價值，而是在自家作品也很好的感受下，傾向把作品留給也喜歡的人。

一一年，秋拍佳士得拍場出現的（新樓風景），在余彥良看來，其實也拍得不高，但正是由一位陳澄波的新藏家購得。此外，陳澄波的藏家不乏上市公司負責人，由於他們普遍希望低調行事，大多也傾向私下交易。因此若私下有好作品希望交流，其實都可以賣到很好的價錢；拍場的高低多半是緣分和時機，但市價其實很穩定。

整體而言，陳澄波的作品存在非常高的非拍賣市場特質，卻帶有穩定的買賣市場。拍賣市場似乎只是用以定價，理解其基本價位的場域。

此外，在維護其名聲與歷史定位的前提下，擁有陳澄波最多收藏的藝術家家屬，其實並不願輕易釋放作品。由於作品釋出極少，或許也就表示，存在收藏家心中真正的夢幻逸品，一直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