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陽台

颱風登門，居家安全守則第一條，不是儲糧，反而是陽台綠盆們的照護。考量風勢不小，沙漠玫瑰單薄又局促地杵在該換而未換的盆子裡，決定第一個先把它從室外移進室內，接著海棠春、景觀小盆栽陸續跟著進屋子裡避颱，整齊地排排站上窗櫺十來公分寬的平台，沒能搬進來的單瓣、複瓣茉莉、迷迭香、蔓藤玫瑰，九重葛、石榴……，忐忑地繼續留在陽台上，靜待颱風過後。

住在水泥都市，小市民有個向陽的陽台，就足以安慰了，自己還算幸運，有三兩塊陽台，不免妄想用一點燦爛綠意、繽紛花色與香氣隔開水泥大樓。

陽台綠意隔開水泥叢林

以前住在高樓，僅有的落地陽台，總是斜陽西照，種過的玫瑰、茉莉、桂花，不知道是否不利花草風水，從花市拎回來的玫瑰養了年餘，就突然凋萎，連茉莉、桂花這種「放生型」的植物，雖曾種了幾年，後來也一一壽命終結。

茉莉是向台大一位綠手指級的經濟系教授索討來的，他的頂樓空中花園十分壯觀，更是名聞遐邇，這盆茉莉是他繁衍出來的子孫輩，帶回來後一直照顧得十分周到。

第一年，花苞稀疏，但是盛開起來，屬於茉莉特有的清幽香氣實在心曠神怡，自己更加謹遵教授的交代，花季過後便行剪枝，但是這盆茉莉的枝葉始終不太茂盛；沒想到隔年景況完全不同，花季一到，茉莉的花苞熱烈地爭相從枝頭冒出來，七、八十公分高的個兒，居然持續冒出了近百朵雪白的花苞，陸續恣意盡情綻放。

眼見這種盛況，索性把微開的花苞摘下來，找個瓷碗裝點清水，再把茉莉花苞放進去，就成了餐桌、書桌天然的清香劑，開得最巔峰時，清香的花苞占滿枝葉，真的採集花苞冷凍，或是乾燥，泡茶時丟個兩朵，也是別有情趣。

桂花就沒那麼幸運了，不知哪裡惹來的蟲害，長了滿枝幹的白芽蟲，不久便動手做個了斷。

花謝花開記錄季節更迭

等到搬進現在的住處，既有面東的陽台兩座，加上北邊、南邊都安了陽台，自然不能浪費。雖然離綠手指還差得遠，這幾年也勉力維持一點綠色場面，畢竟，陽台的風景記錄著季節的更迭，時間的流轉都在眼前的花謝花開留下清晰的痕跡。

現在住處的陽台，第一位房客是沙漠玫瑰。當初就是看上沙漠玫瑰耐熱韌命的特性，歡喜地從花市帶回家。記得搬進來的第一年，沙漠玫瑰就開出白心桃紅花瓣的花，讓人驚喜，沒想到此後這幾年倒沒再開過花。

第二位搬進陽台的嬌客是藤蔓玫瑰。來自前同事的慷慨饋贈。有次看到他帶著自己插枝養大的藤蔓玫瑰送給辦公室同好，嬌小的白色玫瑰一看就惹人喜歡，立刻厚著臉皮開口討一株，同事沒拒絕，只說得等來年才能再進行插枝栽培，一年後，真的等到了這株藤蔓玫瑰。

為了移植，特別到花市買了大號的花盆，，花主交代「植盆越大越好，它渴水，盡量澆」，如今，這株玫瑰在陽台已經扎了根，占據半個陽台的空間，看它秀秀氣氣，卻當真擁有水桶肚，只要一天忘記澆水，葉子立刻無精打采，末梢枯乾，絲毫不敢怠慢。

然後是九重葛，之後是從台大校園拿到的三株杜鵑。九重葛真是平民的木本植物，只要陽光夠，回饋的花色足以點亮整個陽台；杜鵑則種活了兩株，枝幹繁殖得又快又壯，每年只要嗅到春天氣息，就不吝嗇地開出一片飽滿繁華；接著茉莉來了、石榴來了、九重葛……，一個一個陸續加入陽台行列，總算有模有樣地疊出一片綠窗台了。

曾經，也想在客廳外的落地陽台種一株小葉欖仁，但被園藝專家否決，說這是戶外植物，養在房內，就算日照充足，還是一種虧待；只好回頭乖乖地在室內養些非洲鳳仙、大岩桐、薜荔等景觀小盆栽，就是希望室內陽台也能補上幾分綠意。

以前穿衣一身主色常常是黑，最近發現，黑衣慢慢沉到衣櫃底，這一年身上穿的竟還會出現明亮的桃紅、紫紅、葉綠，顏色就像陽台的九重葛花苞、杜鵑花，或是觀葉植物；是不是人入中年，感懷年華漸衰，只能藉陽台那一株株灌溉出來的紅花綠葉，它們盎然，主人也跟著盎然。

（本專欄由楊子葆、焦元溥、焦桐、艾予森共同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