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店沒有招牌,師傅煮起咖啡來一絲不苟,一入口便可體會講究之處。桌數不多,來客不宜喧譁,但請安靜捧場。
豆子是在台電大樓對面的溫州街巷子裡,跟一家咖啡豆商訂的,老闆很會做生意,讓客人可以先預繳一筆錢,每次可以選兩種豆子,快喝完了再去拿新豆,這樣的好處是,可以拿到新鮮剛烘焙好的豆子。在老闆的推薦下,陸續試過瓜地馬拉的安提瓜、夏威夷的可納二島(指非本島產的咖啡豆)、肯亞AA……等豆子。
推薦豆子時,老闆會問上兩句,喜歡酸一點還是澀一點;或是這批豆子油質感強一點,另一批則果香濃一點,問清楚口味,再提供選項給客人決定。
就像劉姥姥進了咖啡大觀園,從以為只有中南美洲才有好咖啡豆,慢慢登堂發現咖啡世界的奇風異景,開始一趟跟著咖啡豆的環球之旅。從瓜地馬拉出發,來到波多黎各、巴西,越洋拜訪南洋的爪哇、印尼,再到印度尋找季風咖啡,再轉而西走駐足葉門,然後好整以暇地停留在大非洲,探尋新幾內亞、肯亞、衣索比亞。在大非洲,就像葡萄酒在新世界的澳洲、南非、美加州找到有著血緣關係的異母兄弟,驚喜處處。
每一回,端出濾泡杯,擺出認真的實驗精神,在調整豆子磨出來的粉末粗細、提著壺口出熱水灌澆咖啡粉控制出水量、速度以及咖啡粉量,試著分辨比較不同粗細、比例、溫度、速度所泡出的咖啡。
認真喝起來,濾泡式咖啡很有變化。通常正式濾泡之前,自己會先讓熱水溼潤所有濾紙裡的咖啡粉,這有點像喝葡萄酒前先醒酒的作用,先叫醒咖啡的靈魂,再慢慢欣賞體驗靈魂甦醒過程的變化,而且,自己習慣留一兩口等溫度稍微冷卻之後再喝,又別有一番風情。
愛咖啡的人往往有自己習慣造訪的咖啡館。有不少咖啡館的咖啡名號響亮,咖啡確實煮得好。也有些咖啡店,端上咖啡前,還設計一套小儀式:先把磨好的豆子放在虹吸式的咖啡容器,請客人聞香,再摩擦轉動幾下,誘發香氣後,再聞,多了這道聞香體驗,靜候咖啡的心情會變得不太一樣。
一次,在一家咖啡以貴、老闆以性格著稱的咖啡店裡,目睹老闆一邊熟練的操演這套儀式,同時啟動一場聲調抑揚頓挫的咖啡演說;老闆先在櫃台磨豆子,一邊開始解說豆子屬性,一邊從櫃台走向你,搖搖豆子容器,然後要求客人,張開鼻翼深深用力吸,「感受到了嗎?你這杯果香優雅而輕盈,像是深閨美人;他那杯淳厚、尾韻擁用適當的酸度」,邊用考官般的眼睛注視客人,「每一口都不同,感受出來沒?」喝咖啡變成考試,這樣壓力不免太大。
不過,最近新發現一家小咖啡屋,在靠近中山北路的二條通上,建築師鍾永男整修了屋齡至少八十五歲的日式老房子,一樓空出小前庭,改建成咖啡屋,二樓則充當自己的事務所。
鍾永男保留了日式建築結構,還查出這棟建築是日本攝影師佐佐木八二郎,在日治時期大正十四年(民國十四年)興建的。
台灣被日本統治的期間,日本人在台北擬定都市發展計畫,把今日的中山北路、新生北路、南京東路、市民大道間總共東西向的十條街,也就是一到十條通,規畫為日本人的高級住宅區,當時稱為大正町,也就是日後的林森北路N條通。
老房子重新裝修,木質淳樸的風采引人,一樓咖啡屋擁有可以仰視包圍著木屋的中庭,向外看去的挺立大樓牆,有一面都快百歲了,小咖啡屋安靜婷婷立在街巷。
重點是,這家沒有招牌,私心把它稱之為「二條通一號咖啡屋」,請來的咖啡師傅,煮起咖啡來,神情一絲不茍,認真專注,一入口便可以體會到師傅講究之處。這裡咖啡桌子不多,僅三、四張,來客,不宜喧譁,但請安靜捧場。
(本專欄由楊子葆、焦元溥、焦桐、艾予森共同主持)
二條通一號綠島小夜曲
地址:台北市中山北路一段33巷1號
電話:(02)2531-45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