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部好片 共赴夏日盛宴

從高中時期開始迷戀電影，大學畢業後跟著楊德昌導演從事電影工作，我幾乎每周都會看上三、四部電影，直到二○○○年結婚生子後的居家生活節奏，加上自己也開始拍起電影，連著就是三部「扣扳機」、「台北二一」、「我的逍遙學伴」，實在很難有機會再到戲院去享受大銀幕的樂趣，甚至在家看ＤＶＤ都會遭到兒子哆啦Ａ夢的侵襲，因此看片的數量大減。

雖然如此，這些年半夜摸黑到客廳也偷偷看了不少主流媒體推薦的得獎片，老實講大部分的內容只能用「乏善可陳」、「呵欠連連」來形容，所以偶爾看到令人驚豔的作品就會興奮莫名，一股對電影的熱血直往腦門衝，開始又對自己的下一部電影充滿了勇氣與期待。

好電影有回春效果，不信你也半夜摸黑起來看看我的電影私房菜單。

中南美洲的性感與熱血

提到熱血電影，就不能不提拉丁色彩洋溢的中南美洲電影，片中常見的音樂、舞蹈和歷史文學等元素往往是拉美電影的靈魂體現，也是帶來觀影愉悅的主因，德國導演溫德斯幾年前到古巴拍的音樂紀錄片「樂士浮生錄」就是很棒的典範。不過這裡要推薦的菜單不是紀錄片，而是同一位男主角蓋爾嘉西亞貝納演的兩部劇情片「你他媽的也是」和「革命前夕的摩托車日記」。

先談談這位號稱墨西哥梁朝偉的男星蓋爾嘉西亞貝納，光看他和大導演合作的片單「火線交錯」、「壞教慾」、「摩托車日記」、「你他媽的也是」、「愛情像母狗」，就知道這位眼神憂鬱的師奶殺手的確是梁朝偉的西洋翻版，而且不是中年梁朝偉，是帶著調皮慧黠又有冒險熱情的拉丁小種馬！

二○○一年「你他媽的也是」是蓋爾嘉西亞貝納演的第二部劇情長片，這是部講青少年的友誼如何在成長的誘惑中逐漸褪色並消逝的電影，友誼消逝的同時，天真也跟我們說再見了，你學了點世故，也增加了點生存的保護色。令人驚豔的是，這麼深刻的內容，居然是藉由兩名下半身充血的青少年拉著一位性感少婦，開車漫遊墨西哥海邊的故事來陳述，電影拍得性感極了，年輕人蠢蠢欲動的性欲伴隨著加勒比海的神祕沙灘氣息，真教人心醉神迷啊！

○四年「摩托車日記」可說是拉丁美洲左派傳奇英雄切格瓦拉的前傳，不過前傳拍的只是一九五一年他和死黨阿爾貝托騎上破爛無比但「什麼都不怕」的重型機車，載著滿滿的家當從家鄉布宜諾艾利斯出發，展開一場貫穿南美大陸、總長超過一萬三千公里的壯闊之旅。旅行表面上看起來很值得期待，不過真正經歷下來幾乎都像是一場災難，一次次受難險阻的經驗像極人生的縮影，彷彿南美洲大陸五百年來所承受的種種創傷、苦難、與不義，都在這次旅行中隱隱揭露。

自此，青年切格瓦拉的靈魂悄悄地埋下了日後席捲世界的革命之火。要「熱血」，給我「摩托車日記」，其餘免談！

回歸故事與情感的坎城

相較於奧斯卡大眾口味的選片標準，歐洲三大影展坎城、威尼斯和柏林雖然強調電影的藝術性，不過也因此形成了另一種媚俗的結果，那就是得獎片往往徒具大膽的題材、漂亮的形式，內容卻常常不知所云且庸俗無趣，原因很簡單：大師不是老就是死，能接棒的電影作者也很有限，整體的電影創作力式微了。不過三大影展中最勢利的坎城，卻是最常給「傳統好電影」掌聲的影展，這些電影沒有聲勢、沒有華麗外表，有的只是好故事和動人的情感內蘊。

○五年金棕櫚得主「孩子」和○七年金棕櫚得主「四月三週又兩天」，就是靠著樸實無華的電影故事奪得首獎。「孩子」的導演達頓兄弟是影展老將，「四月三週又兩天」的導演克里斯丁穆基第一次入圍影展就一鳴驚人。「四月三週又兩天」講的是女大學生歐蒂莉亞祕密陪好友嘉碧塔約了密醫墮胎，卻遭密醫要脅獻身作為代價，片中最有意思的地方不只是反映出東歐解嚴前對女性身體的禁錮（墮胎的非法化），還拍出禁錮中人性的脆弱與友誼的失衡，最後獻身幫了好友的歐蒂莉亞卻要面臨好友的懷疑。

巧合的是「孩子」也跟未婚懷孕有關，這回是偷竊為生的親生爸爸，心裡想的是如何將孩子賣掉賺錢，可是剛賣掉就後悔了，一失足成千古恨，連買嬰集團也不放過他，最後只能啷噹入獄服刑。簡單的故事拍得極為真實平淡，這種片子能得獎不得不佩服坎城評審的好品味，因為要營造這種真實感不但需要精心的設計，還要有著極為虔誠的創作信仰，「四月三週又兩天」和「孩子」這兩部片都做到了。

獨立製片的創意與省思

談到歐洲影展，就不得不提到長期對立的美國電影市場，其實美國電影不盡然都是商業掛帥的娛樂電影，它也渴求有好創意來挽救越來越陳腐的類型片，如果新導演在獨立製片有好表現，很快就會被好萊塢網羅去拍類型商業片，可說在美國電影市場中幾乎扮演著創意提款機或救世主的角色。
 

伍迪艾倫是美國獨立製片界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他以紐約為創意的基地，數十年來以其特有的中產幽默和猶太觀點，創作出近五十部傑出的電影作品，尤其他已經是七十多歲的老導演，居然還能質量兼顧，維持兩年一部新作，且一直推出擲地有聲的佳作，實在不容易。

「雙面瑪琳達」是伍迪艾倫○四年的作品，故事從幾位搞創作的中年人在餐廳聊天說故事開始，大家先談到生命的本質到底是悲還是喜？接著有人提到一位意外闖入私人派對的失婚女子瑪琳達（蕾哈蜜雪兒飾演），於是電視製作人和作家爭相為她編起接下來的故事，前者覺得是個喜劇的好題材，後者則認為瑪琳達不啻是個悲劇人物，同一個角色因而發展出兩個截然不同的故事。最後伍迪艾倫給了一個可能的答案：命運縱有不同，人生本質無所謂悲喜，端看你的心態、你的選擇。

當然除了伍迪艾倫，獨立製片還有許許多多電影奇才，像○四年拍出「尋找新方向」的亞歷山大佩恩就是位編劇出身的導演，「尋找新方向」實在不像是好萊塢的電影，它描寫一名離了婚的中學教師（保羅吉爾麥提飾演）與即將步入禮堂的老友，兩人在加州酒莊展開一場昏天暗地、醉生夢死的公路漫遊，去為他們即將進入中年危機卻一事無成的人生找尋新的方向。這部電影故事流暢、節奏明快，而且演員的表演極為出色，也入圍了當年的奧斯卡最佳影片。

另外，再介紹一部紀錄片「校園主廚奧利佛」，這是一部探討學校營養午餐健不健康的紀錄片。乍看片名似乎很難好看，不過當一位在電視頻道的明星主廚，對英國倫敦學童的營養午餐提出火爆控訴，甚至不惜捲起袖子和得過且過的學校廚師、官僚體系和既得利益的加工食品供應商拚場肉搏時，我們不禁好奇學童們到底是比較挺加工食品，還是經過明星主廚加持過的自然食物？這是關心教育、飲食和大自然生態的家長、學童都很適合一起觀看的紀錄片，最值得稱頌的是片中傳遞出管理、激勵、創新和合作的積極精神，一點也聞不到無聊的悲情控訴。
 

最後回到華語片的菜單，楊德昌二○○○年獲坎城最佳導演的「一一」一直無緣在台發行，值得慶幸的是，有影史最重要藝術經典和最高畫質代表的ＤＶＤ系列THE CRITERION COLLECTION已經發行了「一一」，這幾乎是將楊德昌和電影大師黑澤明、塔可夫斯基、希區考克、伯格曼、費里尼同列齊名，稍稍平反了楊德昌電影在台灣被冷落的無奈。

知性台灣ＰＫ狂飆大陸

另一部是寧浩的大陸電影「瘋狂的石頭」，這部由劉德華投資監製的黑色喜劇在○六年以小成本震撼了大陸影壇，也在金馬獎以黑馬姿態躥出。這兩部華人電影分別來自台灣、大陸，一悲一喜，一經典一勁爆，一理性一瘋狂，相同的是導演都用好看的故事解讀了兩地獨特的社會現象。台灣歷經解嚴後的社會力釋放，像是中年危機的男子對過去充滿悔意、對未來充滿猶疑；大陸則像過動又叛逆無知的青少年，完全無視於過去未來，只在乎眼前的酒色財氣，這兩部片對照下的台灣與大陸現況，頗令人玩味！

而「微笑的魚」電影則是根據幾米的繪本而來， ○四年由石昌杰、段奕倫、林博良導演，雖然只有短短的十幾分鐘，卻是台灣動畫史上最精緻完整的作品。東方文化一向不擅長用故事來講道理，所以一遇到純粹需要講求虛構有趣的動畫故事就會捉襟見肘，所幸詩意濃厚的「微笑的魚」，講的是都會人如何釋放自己壓力的故事，故事簡單但充分表現出東方台灣的文化魅力。
 

最後，向台灣最後的電影大師楊德昌導演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