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一月初頒發的二○○○年台北電影節獨立創作百萬首獎,由黃銘正的《城市飛行》獲得。可惜台北市政府雖然頒發了獎額最高的獎金來鼓勵創作者,但更需要放映空間的電影本身,卻很難讓觀眾有機會直接親炙與榮耀。許多佳作往往只在影展期間放映一兩場,向隅者就得望穿秋水了。
不過大台北地區的觀眾可能幸運一點,因為導演黃銘正自己在誠品書局敦南店辦了四天八場的售票放映。沒趕在台北電影節觀賞的我,也在上禮拜天跑去見識,確實非常精采。雖然後知後覺,以致書寫本文的時候,映期已經過了一半,但二十六日(六)、二十七日(日)的一八:二○、二○:○○還有四場機會,喜歡獨立製片自由不羈、誠實坦然的創作風格的影迷,可得好好把握。
雖然《城市飛行》的 DM 把這部電影形容得很政治:「流浪 像我的國家 沒有方向 流浪像我的故鄉 台灣」。故事大綱也被簡化為一個來台灣尋找愛人的大陸偷渡客,上岸後卻被誤認為是失蹤兩年的台灣計程車司機,於是他接收了這個台灣人的身分在台北生存,在一堆充滿大陸地名的路段中穿梭(南京西路、北平東路……),一邊營生、一邊尋人,而真的計程車司機卻如同自我放逐般地出現在布農族村落的獵場。
這種身分錯認、錯置的隱喻,自然會讓人聯想到大陸 vs. 台灣,台灣 vs. 原住民的矛盾衝突。但我覺得更有趣也更高妙的是,片中刻意安排一群電影工作者正在拍攝一部俗濫的黑幫電影,電影開始不久,幾個其他重要角色(比如開設流動檳榔攤的男子、送快遞而見識到各種光怪陸離人生的年輕男孩……)意外被拖來客串,而電影之後也把他們串進實際的劇情裡面,而對台北人做出更多樣的觀察。
最後大陸偷渡客(或者是計程車司機,反正都由同一人飾演)也突然出現在「片中片」裡面成為跑龍套的臨時演員時,更讓戲裡戲外,真實與虛構,偶然與巧合,自然玄妙地牽扯在一起。我覺得這部分其實比導演訴諸直接的政治諷喻(一個小男孩把去年總統大選各候選人的競選布旗撕下來湊成一個風箏的構想與意象,確實幽默而高明),還要貼近這個島嶼某些近乎荒謬的真實,又充分展現他在創作上的高度原創力。
黃銘正的作品也許不多,卻百發百中。三年前的劇情短片《野麻雀》就已連中三元,幾乎拿光全台灣獨立短片競賽的大獎,《城市飛行》的百萬榮耀看起來更加風光,其實獨立製片的辛苦與煎熬,實難為外人道也。連看這兩部作品,也是相當獨特的經驗,《野麻雀》技術上的青澀與兩個高中男生的青春,恰成有趣的對比,卻又單純得令人神往;《城市飛行》則在更成熟、複雜的調度與敘事裡,編織創作者對環境、人際關係的觀感與想像,技巧與視野更上層樓。
在誠品地下二樓視聽室看導演自力救濟式的放映,雖然有種宛如「祕教集會」的影迷樂趣,但喜歡煙花燦爛的影展,能否讓難得的創作成果扎根或撒種,其實更值得做吧!
編按:《城市飛行》採現場直接售票,或洽(○二)二七八五四四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