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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玩味再三的日劇 p.128

令人玩味再三的日劇  p.128

坦白說,近一年來的日劇水準的確有回落跡象,令人追看起來彷彿失去了勁頭,幸好總有滄海遺珠,去年夏季囊括了日本電視金像獎的最佳作品《她們的時代》與最佳女主角的深津繪里,委實令我看得不能止息。

《她們的時代》的編劇是岡田惠和,也就是《沙灘小子》及《青春無悔》的編劇,他的作品一向對友情有深刻的描述,甚至還常帶有同性戀的潛在內涵;不過一旦經營起和《沙灘小子》的夢幻背景式處理截然不同的現實劇情類型,卻往往別有一份沉重的氣息,而這回頗受好評的《她們的時代》走的正是這一條路線。


她們的時代 平凡而出色

在台灣和香港,有許多日劇迷。而他們欣賞日劇的其中一大因素,是日本編劇一向不迴避現實的情景,時刻和觀眾共同面對種種困局,所以不但會讓觀眾得到共鳴,更油然產生一種受到尊重的心情。這點,對來自香港的我感觸更深,因為港劇的積弱和一直在類型劇種,由處境喜劇到警匪劇等中打滾,堅持以不切實際的包裝示人,以侮辱觀眾的智慧來沾沾自喜,再有民族意識,也被逼得不得不轉向日劇。

《她們的時代》的主線集中在描寫不同平凡人物的日常困擾,從女性在公司中力求上進,冀與男性看齊, 到平凡的 OL (Office Lady)開始迷失了自己的存在意義等角色,劇中都不厭其煩地一一直視面對。

另外,此劇更借用了源自《大搜查線》(九○年代富士電視台的鎮台之寶,電影版打破了日本歷年來非動畫電影的票房紀錄)的口頭禪,加以改頭換面來重命力。在《大搜查線中織田裕二飾演的青島刑警有一金句:「案件無分大小,重要性同一。」《她們的時代》中的深美(深津繪里飾演)及千津(水野美紀飾演)則演化為「煩惱無分大小,同樣重要」,有趣的是,這兩位演員也同樣是《跳躍大搜查線》中的骨幹人物。

易地而處的對白,把日本人的日常煩惱一語道破,正如深美於獨白中的詠嘆:日常生活儘管無聊,但又不至於完全沒趣;如果偏向一個極端,反而易於作取捨,但是於此半死不活的狀態中,教人不知道自己要何去何從。


抬不起頭的男人

正如千石保於《「認真」的崩潰——新日本人論》中分析,踏入九○年代後,日本人面對家長權威的喪失,以及道德規範再不起作用的轉變,很容易在個人與社會的交接中失去平衡,陷入一種相對主義的困局裡,力求向上的次子(中山忍飾演)和相濡以沫的千津與深美,其實也各有執持的價值追求(前者的事業相對於後者的友情),但在不斷湧現日常變局所帶來的壓力中(男友自暴自棄、捲入不倫之戀,又或是女性年齡日長的社會壓力),三人同樣在新舊價值觀的更替中迷失了方向。

深美一直鼓勵次子與僅於電話中互訴心事的「情人」見面溝通,即使明知對方為有婦之夫,仍對次子表示支持,某種程度體現了「新女性」對自由戀愛的積極追求態度。但當她發現對方原來是自己的姊夫啟介(椎名桔平飾演),則立即方寸大亂,在親情及友情、自由與責任之間無所適從,岡田惠和正好不斷營造類似由新舊價值觀交纏而製造出來的衝突,來置於這群平凡到不可再平凡的日本年輕女性身上,到頭來其實透露出她們一直無法找到答案,在迷茫中也不能具體地為他提供任何協助,唯一可以做到的便是共同經歷湧現的煩惱,由是成就了日常人的美好友情頌歌。

雖然劇名為《她們的時代》,但其實更正面直擊時代氛圍的,在於啟介的支線身上。自從日本進入泡沫經濟的階段後,電視劇如《新聞女郎》及《邂逅》均曾正面刻畫公司倒閉又或是揚棄了終身聘用制後,對員工的心理及生理的現實打擊。

《她們的時代》在這方面的刻畫更加深入仔細,啟介原屬菁英分子,後卻被外調到地區上的房地產子公司做經紀。一方面他既不能適應完全拋棄自尊的推銷方,但同時又因有家室而未敢放棄。直到部長在提出辭退他的期限後,他才憑娘家的人事關係,做成了第一宗買賣來保住飯碗。後來他終於有幸調回總公司,豈料被編派至一「人間開發所」——其實只是一個狹小房間,內裡只有桌椅各一,供人面壁度過上班的九小時。原來它是公司用來逼令員工辭職的必殺伎倆,所有人都捱不過這個煉獄的煎熬;在反思個人存在價值之時,最後往往以離職告終。


即使是電視劇 抒發感情也很壓抑

在啟介由上而下的人生路途中,更重要的是並非他做錯了什麼。過去日本企業所高揚的拚搏及團體精神,啟介均全盤接收且身體力行。但現實證明即若如是,也不能確保自己的工作職位,甚至連個人的尊嚴也一併被擊潰掃地。

啟介的例子正好反映出他們一代人,乃於經濟蓬勃的社會氣氛中被延攬進一流企業中工作,但隨著不景氣的出現,公司必須要重整人手,啟介只是其中運氣不好的人,但卻代表了那一代人未曾受過挫敗的潛在隱憂。啟介面對的煩惱,相信也是成千上萬日本上班族的寫照。岡田惠和捕捉了這個時代處境,加以細膩地刻畫,更巧妙地利用岳丈與女婿一場釣魚戲來為啟介解除心魔,一石二鳥地又呼應了自己以同性作為友情基調,相互扶持的創作世界觀,四兩撥千斤的功力委實叫人目瞪口呆。尤其在那一場釣魚戲中,其實岳父並沒有出言安慰,只輕描淡寫地問了啟介一句年齡,再吐出一言說現在才開始釣魚也未為晚也,結果已足以令啟介淚流滿面。一種難以言傳的同性默契撫慰,正好於這些微妙的場面處理中表露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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