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復活節的四天假期,第五度拜訪萊因河畔的文化古城科隆。科隆以擁有市中心一座有一千二百多歲的天主教大教堂著稱,一般的觀光客來此,一下火車,不論是不是教友,都會馬上去朝拜一番。
但科隆實有其他德國大城市鮮見的細膩溫和,當地人的舉止斯文,帶點荷比盧的氣質,也有別於一般德國人的呆板粗氣,是使我再三造訪科隆的原因之一。而今年從四月二十一日復活節至六月十二日升天節舉辦的「科隆音樂三年展」,更令愛樂的我期待已久,也流連忘返。在一陣陣迎面而來樂聲中,踏著愉快步伐,走出熟悉的古老車站建築,加入街上已擠滿來自歐洲各地的年輕音樂訪客的人潮中。
音樂會使一個城市沉浸在悠遠的過去,當教堂的管風琴肅穆響起,合唱團唱起哈的《瑪太受難曲》、韓德爾的《彌賽亞》;新風格的音樂也會使一個古老的城都活躍起來,在新紀元裡重獲新生。
大教堂邊的廣場搭起了高大舞台,露天音樂會上科隆廣播交響樂團奏著蓋西文(George Gershwin )的古典爵士《藍色狂想》( Rhapsody in Blue )。儘管天色漸漸暗去,但伴著節慶燈火與樂聲散射的活潑節奏而再度青春、重生不老的不朽之城,會令古早來度節朝拜的無數教徒在此刻「復活」、隨新音樂的節奏起舞?音樂之神繆司才真正在現世賜給每個人心靈的永遠青春泉源,而與上帝的「永生」盟約似乎只是永遠不會來臨的「不朽」。復活節群聚在高聳的科隆大教堂下的人群,只有循著樂聲及時行樂。
重金禮聘 超級樂團來報到
對交響樂的愛樂者而言,光看「科隆音樂三年展」節目表上排出的樂團大卡司就夠令人興奮了。這個於一九九四年開辦、今年第三次舉辦的音樂活動,在科隆這不到百萬人口的文化古城,匯集了全球十二頂級大交響樂團的演出。以重金搶到的美國 big five, 即芝加哥、紐約愛樂、波士頓、克利弗蘭、費城五大交響樂團(一如美國之大與富, big five 以編制大、預算大,而大於歐洲的樂團),各排出四場音樂會。
而歐洲方面,則請到了廣受注目,剛列入頂級的伯明罕交響樂團、荷蘭皇家樂團、德國鎮國的柏林愛樂及慕尼黑愛樂,及科隆本地的西德廣播交響樂團和顧茲力西樂團。國際巨星級的指揮如普列文、小野征澤、阿巴多、巴倫波因、RiccardoChailly、James Levine、Kurt Masur 等也將一一現身。
光請到這麼多的樂團還不算精采,最叫人喝采的,是這個音樂節的特別主題安排。一般樂團國外巡迴演出的巴哈、莫札特、貝多芬等套套招的省力節目,在這裡完全被消音了。科隆音樂三年展的基本主題就是二十世紀以降創作的新音樂,十七至十九世紀德奧樂派的「古典經典」不被列入節目中。對參展的樂團而言,是一項極大的挑戰。
二十世紀二○年代以後的複音音樂及無調性音樂不僅演出難度較高,也較難引起聽眾的共鳴。因此,二十世紀新音樂的演出也是對指揮詮釋能力的挑戰,白遼士、拉威爾史塔文斯基、蕭茲高維奇、巴爾托克、荀柏克、貝格的作品已經夠難討好了,完全令聽眾陌生的 Rihms、Doufexis、Larsson、Conlon 的前衛作品將在科隆音樂節「考驗」愛樂者的聽力及領悟力。
西門瑞特魅力足 門票全售罄
在十二大樂團富於挑戰性的演奏會中,最受愛樂者注目的,應屬西門瑞特爵士指揮伯明罕交響樂團的兩場演奏。德國年輕作曲家 Werner Henze 的前衛無調性《暴風雨》、英國 Simon Holt 帶著爵士動態風格的千禧節慶作《日出、金黃之聲》,以及波蘭女性新銳作家 Olivier Messiaen 的巨型多面向交響曲,在西門瑞特的巨星魅力保證下,門票已完全售罄。
西門瑞特個人的超級巨星魅力在於他詮釋前衛音樂的能力,把不討好的變成搶手、將冷門的新作品變為熱賣的曲目;他的表達方式活潑而超越古典,能吸引年輕的新聽眾進入新的領域,目前仍無指揮能出其右。而與前輩相較,西門瑞特涉獵音樂範疇的廣度與程度也遠遠超越極盛時代的卡拉揚。卡拉揚直到晚年才敢碰白遼士的《幻想曲》,而在西門瑞特的音樂會節目中,白遼士配柴可夫斯基卻成為新音樂的暖場曲目。
凡此,都是西門瑞特遠遠超越其他古典音樂指揮的獨特優勢,他將登上新任柏林愛樂指揮之大位,柏林愛樂再度稱霸樂壇之姿似也成定局。
在地下鐵遇到一群來自倫敦的青少年自助團,他們也利用假期特別趕來,與他們攀談了幾句。對這些英國的年輕愛樂者而言,在科隆的世界級樂團的音樂節實在太便宜了,由於德國政府補助了六○%,一般學生只而花三十至四十馬克,但在倫敦卻要花到五倍的價格,所以他們也像足球迷一般老遠而來,不過他們不只為英國樂團捧場。
此外,目前英國樂迷也急著認識伯明罕交響樂團的下任新指揮、西門瑞特推選繼承人——芬蘭籍新銳 Sakari Oramo,他也將在本屆音樂節指揮兩場。 英國方面密切關懷,Oramo 是否能繼承西門瑞特的演出魅力,使伯明罕交響樂團維持頂級樂團的評價,就如同德國樂迷期待西門瑞特重振柏林愛樂一般。
實驗演奏會 全新的音樂饗宴
除了世界十二頂級大樂團令人耳目一新的曲目外,在科隆樂展的一百二十場演出中,還有三分之二是來自各國的小型團體演奏會。當然各類型音樂的演出題材更令人嘆奇,與古典音樂的範疇相比,新音樂的範疇實在是廣大無際。主辦單位列出的﹁室內樂﹂曲目更是包羅萬象, 所謂的 Chamber Music 包括了爵士、探、電子(Techno)、藍調、數位多媒體等等,這些「室內樂」的演出場地,像是地下鐵站、舊廠房、超級市場、書店、咖啡廳、現代美術館等,也許改稱為「前衛音樂實驗室」會更合適。
這些小型的實驗演出也不乏大卡司,鋼琴大師巴倫波因也脫下了燕尾禮服,換上了輕便的牛仔褲及 T 恤, 與四位與他一樣出身於阿根廷的樂團演奏家合作了熱放浪的《探戈五重》;小野也與來自日本的電子樂團合作一場卡拉 OK 形式的多媒體《東京變奏》,這些都是在一般的音樂節上看不到的節目。知名音樂家由古典的華麗舞台走下,加入地下音樂界的多樣態表現,將打破正統的學院派與大眾通俗音樂的界線。
二十世紀的新音樂到底包括哪些音樂題材?科隆音樂展正試著在龐大的新領域中整理出一種規範,使新音樂成為「古典」。也許對大多數的愛樂者而言,就以我為例罷,花了很多的時間,好不容易才在「過去的」古典音樂的龐大曲目中蒐羅到自己之所愛, 現在又得再進入新的領域嗎?想到自己的兩百多張古典音樂 CD,不知還要再挪出多少空間,才能容納得了新音樂的 CD 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