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愛德華阿爾比《動物園的故事》,就會想到流浪漢,以及四處流浪的生活。
小時候看多了三毛的小說,以及波西米亞吉普賽人的故事,曾經有一陣子很嚮往流浪的生活,總覺得那是一種傳奇;後來去過日本,在經濟泡沫崩潰下,看到街頭上成群的遊民,才知道三毛的「流浪」只不過是中產階級嚮往的一種浪漫夢想,與真正的流浪漢與遊民之間,其實有很大的距離∣∣他們被視為社會失敗者,母親們總是教著小孩們:以後變成這樣就糟了。
即使如此,心中對於流浪漢,還是有種莫名的好感──雖然對許多人而言,他可能代表著一種失敗,也代表著骯髒、混亂──但是對我而言,我反而經常會想到許多民間故事、小說或電影的情節:落魄的乞丐、流浪漢四處遭人白眼輕視,只有少數人能擺脫世俗眼光,真心對待流浪漢;而最後真相大白,原來流浪漢其實是天神(或皇帝)的化身,到民間試探人的本性,於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我當然不是覬覦「報答」這件事,我比較在乎的是:流浪漢(或乞丐)在各種文本中,似乎經常扮演一種隱藏的智者(或先知)角色。所以流浪漢這種「工作」(或者應該說是:身分),至今對我仍然充滿了吸引力,我無法停止去想像:是什麼樣的情況,會逼得我成為流浪漢(或者應該說,選擇成為流浪漢)?也許倒過來說,我真的能割捨掉一切,變成流浪漢嗎?「安」於流浪漢的生活,究竟是怎樣的心境呢?
阿爾比在一九五八年完成的《動物園的故事》,就深刻地描繪曾經帶給我這方面的一些啟示。這齣只有兩名演員的戲劇,透過一個中產階級商人以及一個流浪漢之間「無聊瑣事」的對話與抱怨,將許多人生的無奈與悲哀一語道盡;兩個原本不相識的陌生人,以語言的鬥爭將人性的假面具慢慢卸去,只留下兩人的本質;兩人看似滿足幸福的生活,其實充滿各種的祕密、恐懼與不安;中產階級商人害怕「失落的恐懼」,但也擁有「存在的幸福」,而看似瘋癲的流浪漢有看破世俗的睿智,卻也有內心的傷口──兩人似乎必須彼此體諒之後,才能尋找到真正的平衡。
果陀劇場其實在十一年前就演出過這部作品,而今年即將演出的《世紀末動物園故事》,在王柏森與王友輝兩人的詮釋下,除了配合世紀末的議題外,最主要還是整個舞台的設計──球場形式的環形劇場中,藉由實物與光影變化,兩個角色如困獸之鬥般互相挑釁,觀眾就像是坐在競技場看演員決鬥。
編按:《世紀末動物園故事》將自十月十六至二十四日於國家實驗劇場演出,意者請洽(○二)二三四三∣一六四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