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最近組成了一條「精緻國片院線」,打算以四家戲院連線的規模,專門放映國片。但是開幕第一砲,打的卻是由大陸導演謝衍執導,港星鄭裕玲領銜的《花橋榮記》。
白先勇的作品,曾是八○年代台灣新電影風起雲湧時,在鄉土文學之外,最常被改編搬上銀幕的選擇。主要是因為白氏文學中的角色性格濃烈,時代感又強,雖從人物出發,卻足以反映時代的變貌,此外他對情欲的刻畫,也是上乘。不過從他作品改編成電影的,成功的不多,最傑出的《玉卿嫂》( 張毅編導、楊惠姍主演 )在精神上也跟原著大相逕庭。《花橋榮記》嘗試想忠於原著,不但在結構上努力契合,也大量援用小說的敘述文字,影像方面,則包括了在台灣搭景拍攝五○年代的部分,也拉拔到桂林拍出文字難以描繪的如幻美景。
至於最重要的人物部分,由劉嘉玲換成鄭裕玲飾演的女主角,較多的時候是個旁觀者,能深入表現的機會不多,但鄭裕玲在念白與表演上,卻有點出乎意料,自行成功地去除不少「港味」。
比較怪的還是林建華演的盧先生,這位從富裕到清寒、一心只想把未婚妻從大陸接出來的教員,其實是需要一些風霜的,雖然導演已經故意讓林建華戴副黑框大眼鏡想遮掩住對角色而言過於年輕俊美的容貌,但馬腳還是顯而易見。不過最讓觀眾讀者「青天霹靂」的,還是郁芳飾演的洗衣婆,這個在原著裡面意味著盧先生夢幻破滅後沈淪至肉體與欲望深淵的象徵,被郁芳誇張的表演及導演過於粗糙的處理,變成對本省婦女的一大偏諷。奇怪的是過去在讀白先勇原著時,並未意識到這個角色有此傾向;所以究竟只是電影本身的放大與偏見,還是隨著時空轉移而讓我變得「敏感」而有所謂「政治正確性」的警覺,倒是值得自省的問題。
事實上,在這個強調本土意識與認同台灣的時空裡,這麼一部對中國有著強烈懷舊情結的作品,確實令人有「錯置」的感覺。不過這也凸顯了在改編與轉換的過程中,《花橋榮記》謹慎之餘,缺乏和原著對等深刻的局限,以至於流於印象化地去處理角色,讓悲痛的淚水因某些平板的人性而少了動人的張力,以及跨越時代、省籍等各種界線的透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