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看巴西電影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最少有十年以上,我記得是在「第一代」的藝術電影院看一部叫做《星光時刻》的電影,描述一個其貌不揚的女工一面在城市裡打拚,一面幻想著將有一個來自美國的白馬王子愛上她這位灰姑娘。一部凸顯社會貧窮、大美國幻想的苦澀女性電影,給我的印象頗為深刻。
然而近一年來,又有一部巴西片紅遍國際,那就是從去年柏林影展連拿最佳影片金熊獎跟最佳女主角獎之後一路開紅盤的《中央車站》。它是描述一個在車站為文盲寫信的退休女教師如何從一個不帶太多感情、甚至把別人寄託情意的信件隨意丟棄的背德行徑,到沾惹上一名母親被公車撞死的孤兒,原先打算將他賣給人口販子,無意良心發現,轉而帶他尋找父親,終至發揮其動人母性的經過。尤其在受到極為「排外」的美國電影界歡迎之後,本片身價更
是水長船高,甚至足以問鼎台灣市場。
其實,從巴西的《中央車站》聯想到義大利的《美麗人生》、甚至李安早期的《喜宴》,這些又笑又淚的「外國片」對美國而言,都具備了他們所熟稔的通俗劇結構,卻又不像好萊塢電影那樣過分制式,而成了一種可被接受的異國情調;但對其他地區觀眾而言(包括我們在內),則好像保證了藝術的可親,或是提供一種文化多元品味的包容假象,儘管有時不免有以偏概全的危險。不管怎樣,這似乎成了九○年代、尤其是世紀末的一個潮流,民族(地域)電影逐漸在形式上失去獨特性,而在「大同」中尋求「小異」的丰采。
《中央車站》就是一部執行得頗為成功的範例。導演深知演技精湛的老牌女星搭配所謂天才童星所能激發的催淚潛能,但是又不肯被低估為灑狗血,於是藉由轉折清楚的劇情提供了表現電影層次的機會。在通俗劇的層面,導演把一個極可能拍濫的題材小心翼翼地填入寫實色彩,至少在人性與情感面上,提供必要的深度,卻又足以引發共鳴。如果再進一步將它擴及到民族電影或社會電影的領域來看,片中對巴西的貧窮、城鄉差距、販賣人口、以至於教育問題的涉獵,也都十分妥貼地寄縫在情節裡,相形豐富了文本的意義。
它的優點相當明確,相信絕大多數觀眾都能為情感轉折層次分明的演出所感動,而我覺得本片最驚人也最精采的創意,是以一個一點都不像典型教育家的退休老師,在開始時那麼不以為意地剝削一群文盲,來指出知識的暴力,但影片後段又藉由人物的轉變另外呈現了文字力量何以動人的道理!入圍奧斯卡的女主角菲南達蒙坦納葛羅纖細迷人的表演,更為影片加了好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