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是「務」農;我則是「誤」農-誤入農夫這行,而且還耽誤了農業發展,這怎麼說呢?
回應朋友最常問我的問題:「為何你會選在中年務農?」,我的回答通常是:「其實我是在誤農(耽誤農業)」;我這種從商多年精於算計的人,怎麼會笨到中年投入辛苦的農業呢?更何況我對於農業並沒有基礎知識,雖然會下廚,也只知道少數幾種菜的名稱,甚至不知道菜的生產是會因季節而不同的,在冷凍技術與溫室控制克服了農作物產銷季節不一致的問題後,以為每一季都可以大量生產同樣蔬果的我,簡直是個「農作白痴」。
我經常在夏天逛傳統市場時,心裡還犯嘀咕:「怎麼大家不種多點菜來賣呢?真是懶惰啊!!!而且太不聰明了吧!」這樣子的我還能投入農夫的行列中,你明白我真的是在「誤」農了嗎?
也有友人詢問:「棄商從農,我考慮了多久?」基本上,我並沒有考慮過。從事農作並非我的人生規劃中曾經有過的選項,我先在一次展覽的誤打誤撞下進入了荒野,開始接觸和觀察大自然,最後愛上觀察動植物、昆蟲的生活,為了給自己一個能盡情觀察不被干擾破壞的空間,才不期而遇的投入農業這領域,這是第二個我「誤」農的因素。
至於我是怎麼踏上「誤農」這條路的呢?第一塊農地的取得說來也神奇,一位淺識的友人,某日突然問我有沒有興趣種柚子?他老家有片柚子園要找人耕作。我雖然認識這位朋友但還沒熟到知道他家裡是種柚子的;同時他莫名其妙問一個商人要不要種柚子?可見他對我有多麼不熟識。既然他隨口找人問,當然我也敷衍一下說:「好ㄚ!」,沒想到,這位友人竟然認真的告訴我:「柚子園在台東!」,敷衍回應的我心中竊喜,「路途遙遠」是我將來拒絕他的好理由(我住桃園大溪)。
沒想到最後我連拒絕都不需要。當天下午友人就來電告知:「我父親說台東當地有人要承接柚子園了。」。
事過月餘,此友人竟然又來電懇求:「台東那個人不接手了,我已跟老病的父親說你要承接了,我們何時回去看柚子園ㄚ?」,這……我就在完全沒有準備好其他的拒絕理由下,莫名奇妙的被趕鴨子上架,硬著頭皮走了一趟台東這個完全沒聽過的小部落,沒想到這一趟行程改變了我的一生。
台東縣東河鄉泰源村花固,這是一個多麼陌生的地名啊!當車行越往山內走,不見文明建物,迎面而來的是滿眼青綠;無塵囂廢氣,卻是陣陣撲鼻而來的柚子花香。莫非我來到人間仙境?這樣的情境挑動起內心深處隱藏的慾望與期待。
到達老農家後,雖然僅住在陋屋斗室,但坐擁青翠山林、鳥語花香;夜晚能仰望滿天星宿、銀河月空,這才是真正價值連城的景觀豪宅啊!
前半輩子我汲汲營營的追求,最後想過的生活也不過如此,如今有機會提前享受,我為什麼要拒絕呢?一生工作與生命的目標就這樣落地生根,以往的死命算計,卻不如這次的不期而遇,當自己活在自以為計畫完備的安全生活時,總是看不見生命的驚喜,誤農之路反倒開啟了我另外一種看待世界的想法與眼光,來日我將以小農之眼,將所見的世界和大家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