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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少年

玉米少年

2016-04-14 11:03

我經過少年面前,開心地對他笑著。少年似乎還記得我。因為我必須離開美麗的庫斯科了,於是我朝著他揮了揮手。

作者︰李秉律
 
給下一個人

我曾住在威尼斯一個月。曾經到過幾次的威尼斯讓我上癮,因此再次造訪威尼斯時,我決定不要住在旅館,而要找間普通人家借住。

在深夜抵達威尼斯,我去了房東寄放鑰匙的咖啡廳。未來將住一個月的房子距離咖啡廳只有幾步的路程。咖啡廳老闆確認我的名字之後把鑰匙交給了我。

進入黑暗的房間打開燈,把行李搬進門內放好,我檢視了房間四方。小小的桌子上放了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瞬間我還以為我找錯房子了。

便條紙上只寫了:「給下一個人」。
我洗完熱水澡之後睡了。


隔天早晨,散步途中買了一瓶牛奶跟一本筆記本回家,我在門縫間發現了一張不知是誰夾的紙條。

—早安,每天早上我都會坐在你昨天拿鑰匙的咖啡廳裡看報紙。如果你看到這張紙條,可以在今天或明天來找我嗎?房東留。

我跑去咖啡廳。既然是借住一個月的房東,我當然有充分的理由去見他。我們握了握手便坐下。我和他聊了些我搭了很久的飛機、以及自己輾轉難眠,以至於清晨就醒來的話題。

房東突然問我,有沒有收到什麼禮物。禮物?恰巧我也想問這件事。既然房東說那是一份禮物,於是我問他那份禮物有什麼意義。

房東從十幾年前開始把自己的房子出借給旅客,大約是第三個或是第四個房客,他離開時留下一份禮物,並寫了一封信給下一個人。


—我住在這裡幾個月的期間做了許多美夢。就在此處,令人讚嘆的威尼斯。希望你也和我一樣,體驗許多美好的旅程再離開吧!

那之後,住在這裡的人們離開時都會留下一個禮物才走,無論是一瓶葡萄酒、一條手帕或是自己讀過的書。大家都以這種方式來向下一個人表達自己從不認識的人那裡獲得禮物的感謝。旅客離開後,前來打掃的房東見了桌上擺的禮物感到欣慰。

我說這真是個美好的傳統,房東驕傲地笑了。我回家之後拆開禮物的包裝紙。獲得不認識的人送的禮物有些奇妙的悸動。是一個手掌大小的便利貼,有著貢多拉船的水彩畫圖案。

我就像獲得一大幅威尼斯地圖般的感激。在我離開時,會將這份感謝傳給下一個人,下一個人再繼續傳遞,這件事會永續流傳,一想到此,我的心情澎湃不已。
我準備離開此處,由於希望下一個旅客不要像我一樣餓肚子,於是我放了一包義大利麵在桌上。此外,我也沒忘留一張紙寫著:「給下一個人」。和著感謝的拍子將喚醒更多的感謝。

玉米少年
  
光是名字就讓人心跳加速的國家—祕魯。
  
祕魯的位置在安地斯山脈三千四百公尺海拔,因此呼吸不易的事實,以及,那裡住著美好的人們的事實,這兩點讓我停留在祕魯的期間感覺自己的心臟彷彿不是普通的心臟,而是時常澎湃悸動的心臟。
  
前往馬丘比丘的烏魯班巴溪谷的火車在早上六點出發。晨霧還沒完全散去之前,祕魯的原住民們一早來到車站前,準備要賣些東西給觀光客。
  
我在這些人之中見到了一個少年。他的面前放了一籃蒸熟的玉米。我懷著愉快的心情很快地拿起一根玉米,還沒付錢我就大口啃起了玉米。那個玉米粒比我們平常所吃的還要大顆、美味。我拿出十塊祕魯幣想付玉米的錢,少年表示他沒有那麼多零錢可以找給我。我也對著他做出自己沒有零錢的動作。
  
少年尷尬了好一陣子之後,要我把玉米帶走,不需要付錢。我雖然感到愧疚,卻也沒有其他方法,只好拿著咬了一口的玉米離開了。
  
接近出發時間,車站前也開始聚集了許多人。我的心裡總覺得抱歉,於是我一一地向路過的外國人詢問能否和我換錢。

總算換到零錢之後,我前去少年所在的位置卻不巧遇到警察取締,少年也因此消失到其他地方了。
  
從烏魯班巴回來的那天晚上,我又再度在車站前遇見那個少年。或許是整天下來沒有太多的生意,籃子裡的玉米幾乎沒有減少。我走近他,把我稍早沒付的一塊祕魯幣給他。
  
少年雖然很感謝我,卻仍然沒收下那根玉米錢,少年的舉動讓我的歉意一點也無法消減。
  
於是,我走進一家小店買了兩罐飲料。我把其中一瓶給了少年。
  
第三天,我為了離開庫斯科並前往其他城市,一早便來到車站。
  
那天,少年同樣也在清晨帶著蒸熟的玉米坐在車站前。我想起之前吃過的玉米,肚子咕嚕咕嚕地叫起來。
  
我經過少年面前,開心地對他笑著。少年似乎還記得我。因為我必須離開美麗的庫斯科了,於是我朝著他揮了揮手。
  
走了好一段路,我發現後方似乎有誰在呼喚著我。
  
回頭一看,少年拿著一個袋子,裡頭裝了兩根玉米,他把袋子遞給我。我竟以為他是要向我兜售玉米。我真傻。因為我當時拿出了我的錢包。然而,少年搖了搖雙手,示意我把那些玉米帶到火車上吃。我的心中某個角落變得跟我手上提著的玉米一樣溫暖。
  
我必須好好記住的不只是那份溫暖,不只是少年的微笑,還有我們之間超越實質的交流。
  
以後,只要我到陌生地方旅行,遇到語言不通的時候,我只需要買兩份一樣的東西,把其中一份裝滿了我的心意的東西交給別人就行了。同時,燦爛地笑著。
 
(本文選自全書,周政池整理)

作者︰李秉律

為了把自己喜歡的東西跟討厭的東西按照順序記錄下來才開始寫文章,於是陰錯陽差地進入這一行。20歲,受到相機的獨特魅力與暗室理論吸引,買了中古相機-Canon AE-1,而後間或過著攝影人生。
因為無法忍受人、無法忍受人的氣息,總是遠離他鄉,不久後卻又回到人群之中。不同的是,我明瞭了「不可能」的存在,於是我也懂了,不需要為了改變而拚努力。
難以抵擋因為電器所帶來的自動化產物。本身是個脂肪一旦進入體內就難以消除的體質,因此總是挨餓,卻又老是暴飲暴食。跟不喝酒的人不容易變熟。到了懂得時間的年齡。心情的異常使得最近的我開始在意速度、吃起巧克力、戴起耳機。
終究無法忍受普通的事物,但有時我在妳眼裡卻是普通的。

出版:大田出版

書名: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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