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我非常訝異,離開這麼久,竟然還有人記得那位來自東方的英文老師,當時不經意留下的Email,竟在孩子長大後,變成重新連繫的唯一管道。更重要的是,Volkan已經可以用流利的英文,跟我直接對話。
每個孩子都應該被關愛,無論來自何方,一個小付出,可能是一輩子的緣分。
在土耳其志工服務期間,有一個孩子非常特別,他很喜歡微笑,常常跟在我後面,但總是靜靜的,用那一雙迷人的眼睛,加上微微上揚的酒窩,好像在訴說什麼。他的名字叫做Volkan,直到現在,我都還記著這個名字。
記得剛上第一堂課時,每個人都要自我介紹。孩子們迫不及待地衝上台前,用著發音不太標準的英文,加上簡單的單字,說出他們的名字…Zeynep… Mert… Hilal…一個個過去了,輪到最後一位…他很害羞,頭低低的、露出靦腆的微笑。
我走到他的位子旁,親切地對他說:「I’m Rick. What’s your name?」他又低著頭笑了,沒有回答。我又說了一句:「Hello! What’s your name?」他才慢慢的說出:「I’m Volkan.」我繼續微笑地看著他,說著:「Nice to meet you, Volkan.」
這個孩子很乖巧,也很認真讀書,課堂上,總會做筆記,交代作業時,也安靜地寫著,沒有任何吵鬧,也不會在教室裡面跑來跑去。當我在敎英文時,總喜歡找他對話,雖然回應不是非常快,可是卻有一種愉悅的感覺,尤其是看到嘴角上揚的那一刻。
有一天,他問我:「Why do you come here?」我想了一下,最後回答:「I want to experience your culture.」不知道有沒有聽懂,但他還是露出一樣的表情,好像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又好像沉醉在前一個歡樂中,心情總是愉悅的。
其實,我不是很懂,只是當他微笑時,我也會露出微笑。
在校園中,每天都有新鮮的事情,踢足球、玩耍、嬉鬧隨處可見。他們總會邀請我加入,抓著手,並且大叫「Rick」。有一次,Volkan拿著球,興高采烈地跑過來,要我加入他的足球隊。只見球場上的孩子在前方呼喊,他也很有禮貌的說「Welcome!」盛情難卻下,加上時間允許,我加入了他們。
球場上共有八個人,分成兩隊,我加入的時候已經分好組,Volkan和我同組。不知道是剛好缺人,還是他故意安排,我們這隊感覺特別瘦小,三位隊友的體型比同年齡小了一號。但是加上我,感覺又略勝一籌,而且士氣旺盛,或許這就是他找我的原因吧!
球賽開始了,我先擔任守門員,這個球場是專為小朋友設計的,所以球門特別小,以我的身軀,大概跨兩步就碰到兩旁的框架。為了公平起見,我特別站離球門遠些,一方面給予對手射門的機會,一方面也可以衝出防守區搶球。不過,可能是腳太長了,球總是還沒到門邊就被攔截下來。
Volkan很積極,帶著隊員向前衝,只見在對方球門面前,三個人六隻腳不斷地傳球,加上那聽不懂的土耳其吶喊,好像正在向對手下戰書。對方四個人也不認輸,排好陣形,伺機而動,準備來個突擊,隨時搶下那顆滾動中的足球。說時遲,那時快,正當對手要搶球,Volkan的隊友傳球給他,「咻!」一聲,球穿越守門員,最後停在網子旁邊。
印象中的足球場,此時此刻會歡欣鼓舞,射進球門的隊員會互相擁抱,四周的觀眾也會回以熱情的掌聲及加油聲,又叫又跳。然而,我們的球場,只有八個人,沒有觀眾,也沒有人搖旗吶喊,但是喜悅之情還是洋溢在身上。Volkan的隊友們,開心地拍著他的背,快速跑回防守區,我也摸摸他的頭,說了一句:「Good job!」
兩隊一來一往,不知進了多少球,不知留了多少汗水,更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孩子們也沒有任何想休息的念頭。在這個球場上,勝負不是關鍵,比賽永遠只是一種運動,一種小朋友彼此交流的方式。無論人數多寡,只要有球,就有跑步聲,就有歡笑聲。我曾經望著孩子在球場上的身影,如今也深刻感受到,這就是他們的世界。
上課鐘聲響起,球賽結束的哨音也響起,Volkan和其他孩子又回到教室。在離開的當下,他開心地對我說:「Thank you!」隨即踢著球,跑離球場。我看著他們的背影,心中輕聲說著:「You’re welcome!」
數年過後,我已經回到台灣,某一天,有一位土耳其陌生人加我Facebook,一開始還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他跟我說是之前在伊斯坦堡的學生,如今已經上了高中,名字叫做Volkan。
當下我非常訝異,離開這麼久,竟然還有人記得那位來自東方的英文老師,當時不經意留下的Email,竟在孩子長大後,變成重新連繫的唯一管道。更重要的是,Volkan已經可以用流利的英文,跟我直接對話。
我問他說:「Do you want to play soccer again?」
他回答:「Sure! When will you come back to Istanb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