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豆腐乳幾經改良,都標榜健康、不添加防腐劑,若再加點創意新口味,足以讓一頓平淡無奇的稀飯早餐,變得雖清淡卻有味,就像幸福。
小時候,家裡吃早餐最常上桌的是稀飯,麵包吐司、燒餅油條配豆漿,乃至於麥片燕麥粥,都是稀奇得不得了的早餐式樣;長大後,早餐不是外食解決,就是為圖個方便,吐司夾個薄片火腿、起司或是切片番茄就打發了,稀飯幾乎就消失在早餐桌上。
但我還是偏愛稀飯,尤其懷念稀得像是勾了點薄芡,飯粒還看得出來,但已經軟透的粥狀稀飯,若配上荷包蛋一個、豆腐乳、肉鬆、條狀花瓜各一小盤,就可達到滿足的邊緣。
荷包蛋的蛋黃不能全熟,一定要半生熟,那就表示蛋白不會太硬,稀飯的米粥香,搓破的蛋黃汁淋在上面,沾一點豆腐乳,咬兩口脆甜的花瓜,撒一點肉鬆,連吞三碗稀飯也是稀鬆常事。
只是,早餐吃粥一點也不省事,一來要自行料理,新鮮現煮才是王道,無論如何洗米、泡水,至少也得等上半小時以上才能送上爐子,比起烤吐司費工費時得多;二來,粥如果沒吃完,放著吸水膨脹,再煮又太爛,除非「轉型」為「廣式粥」,那喝的就是熬得夠透夠入味的雞粥、海鮮粥、排骨粥,完全是另外一種滋味。
稀飯早餐,好在清淡,貴在扒得到喝得到米香的純味,以及稀飯和著幾碟小菜的那種簡單、清爽,無非就是市井小市民的尋常生活、平凡滋味,絕非廣式熬得濃稠豐富的湯底,那種補到骨子裡的粥可堪比擬,也不是雞家莊、欣葉餐廳裡晉身貴氣階級的地瓜稀飯。
老人家最愛說,他們的那個年代,番薯比米賤,稀飯裡面加番薯不是因為美味,而是為了能夠比較「凍飽」;現在番薯身價好,還被捧成減肥健康食品,想吃一碗番薯稀飯,比純稀飯還得多花上錢。
稀飯早餐天生就是搭配小菜,通常是四、五碟小菜,至少是花生、條瓜或花瓜、荷包蛋、鹹鴨蛋、甜麵筋、皮蛋豆腐、肉鬆……之中的三、四項,加上萬萬不可少的豆腐乳。
這是記憶中,老家幼年時光,早餐桌上會輪流出現的菜式,母親總是會準備其中之三四。印象中,每逢月考,早餐桌上就會有個人專屬、煎好的兩顆荷包蛋,母親說,一雙筷子兩科圓圓的荷包蛋,吃了考一百分,聯考以前,早餐荷包蛋確實曾經賦予我考試魔力,為我掙來不少獎狀。
可惜,隨著年紀增長、時間流逝,家中早餐越來越多元,母親從和麵團開始的自製饅頭、包子,乃至於吐司麵包開始進駐早餐桌上,稀飯出現的次數就開始越來越低,漸漸成為記憶中的味道。
當年早餐小菜,除了荷包蛋,大多是醃漬物,那個時候老家的早上總是有小販推著車,上面載著紗窗木櫃,裡面擺著十幾種一盆一盆醃好的醃漬小菜,小販每每推車未到,聲音先到,挨家挨戶一路吆喝過來。偶爾銜母命負責買幾碟小菜回家,隔著紗窗,我大多指著豆腐乳、沾著麵皮炸過的花生說,「老闆,我要這個、跟這個」。
如今,小販早就消失在老家一大早的街道,只有稀飯、豆腐乳與幾罐醃漬罐頭,偶爾會出現在自己的餐桌上,特別是時間從容的假日,心血來潮,就會想自理一頓稀飯。
這時候,五分熟蛋黃荷包蛋難不倒人,可以煎得端端得好吃,花瓜、麵筋也至少有愛之味、味全、金蘭幾個牌子可以選,再加上一碟台北市南門市場裡快車肉乾鋪專賣的海苔肉鬆,如此一來便是萬事俱備,就欠豆腐乳了!少了豆腐乳的稀飯早餐,就像煮菜忘了加鹽一般,就是不夠勁。
最近,拿到一罐來自宜蘭民宿主人手工自製的鳳梨豆腐乳,一開始對於鳳梨入味成為豆腐乳一族,不免充滿懷疑,鳳梨的主味是酸與甜,腐乳一旦有酸味,是否還能維持那個鹹鹹、油油的好味道?沒想到,結果好極了,鳳梨清甜的氣味清除了醃漬的腐氣,取而代之的是甜鹹摻雜的雙重口感變化。
筷子沾一抹,拌進稀飯,扒兩口入嘴,奇妙的,居然又喚起小時候,那個隔著紗櫃窗,探頭點醬菜的畫面。
不同的是,如今的豆腐乳幾經改良,都標榜健康、不添加防腐劑,而鳳梨豆腐乳用鳳梨果肉入味,花點心思的創意新口味,足以讓一頓平淡無奇的稀飯早餐,變得雖清淡卻有味,就像幸福。
(本專欄由楊子葆、焦元溥、焦桐、艾予森共同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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