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意回春術打造聚落核心價值

李建興

2008-06-12 1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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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栗通霄、高雄三鳳中街、台中豐原，這些聚落曾經風光，也曾因種種原因，面臨衰敗的危機，但現在它們都重新站起；重生之道，除了各有特色的產業之外，更大的因素是回歸商業本質，找到自己的核心價值。

走進苗栗通霄東側低矮丘陵村落，看似不太起眼的山邊水涯，想像中應是個偏僻的荒涼小鎮；但當車行轉入苗一二一線縣道時，稻野、花田、淺林，以及枝椏層層平鋪的小葉欖仁，搭建一幅世外桃源的主調。

很難想像，在這占地三千公頃的土地上，從早期只有牧場、果園及樟樹、油桐等經濟森林的農村樣貌，發展至今成為匯集人文、藝術、生態的旅遊勝地，每逢假日總吸引大量覽勝的旅人；然而在風光的背後，這兒曾有一段不為人知的辛酸史。

一九七○年代，政府有心推廣酪農業，在全國招募一批年輕人赴美國、紐西蘭受訓，以便回國大力推行酪農產業。歷經十八個月的學習，當時從美國回來的學員，其中十七位在農牧局的協助下，在通霄南和地區俗稱「九層窩」的山坡地落戶，每人貸款取得三甲地、十二頭牛；七五年成立了全台第一個酪農村。

孰料，當年牛仔們意氣風發回來，卻碰到了能源危機、紐澳牛肉進口等難題，導致鮮奶供需失衡，乳價猶如死水。短短三年，風光一時的酪農村只剩三戶酪農，飛牛牧場的負責人吳敦瑤便是碩果僅存的農戶之一。

為了存活，吳敦瑤逆向操作，不但再去貸款，將其他農場一一承接下來，同時採用機械作業，種植了大量的牧草，計畫以量取勝，在市場上殺出重圍。

沒想到，天不從人願，才剛大舉擴充的農場，竟碰到了結核病，牛群死了將近六成，吳敦瑤幾乎破產。

聚落回春術１創意

以意外產品創造新局

正值窮途末路之際，大量新植的牧草卻意外為牧場造成了優美景觀，而引來廣告公司興趣，八○年代，養樂多的廣告就在這拍攝而成。於是吳敦瑤靈機一動：「原來牧場的客源不只有統一、味全等廠商！」他念頭一轉，決定改作休閒農場。

由於當時休閒農場在台灣尚未萌芽，吳敦瑤還耗費巨資遠赴日本取經，請日籍景觀博士規畫轉型，歷經了九年，才正式推出飛牛牧場。

隨著飛牛牧場為通霄帶進大量的觀光客，讓整個通霄掀起了蓋民宿、休閒農場的風潮。知名陶藝大師王龍德更發掘苗栗的傳統陶窯技藝，在通霄設立了圳頭窯文化園區，並與飛牛牧場結盟，以「牧野陶趣」共同包裝，為小鎮的產業觀光再加持。

如今，通霄不但被農委會評選為全台十大經典農村首獎，成為「雪天使」、「薰衣草」等偶像劇取景的熱門景點，還吸引了農村的第二代返鄉。

翻開台灣產業史，每個產業聚落，宛若是一片片記憶拼圖，交織著台灣人的血汗。在「家庭即工廠」的一九七○年代，只要肯拚，人人都可以是董事長，產業聚落應運而生，舉凡三義的木雕、泰山的玩具、西螺的醬油等，都像是諸侯王國擁兵自重，以嚴謹的產業鏈，外銷至全世界。

即使到了九○年代科技產業接棒而起，仍有許多安土重遷的聚落，依舊點亮燈火，經由蛻變、成長默默地撐起台灣經濟的半邊天。

根據經濟部中小企業處的彙整，台灣現有傳統工藝、農產、休閒產業聚落一百三十五個，品項超過一百五十個。曾經輔導數十起產業聚落的中衛發展中心生活產業部協理黃俊仁指出，「聚落是個具有不同生命力的有機體，而能維繫下來，除了堅定不移的信念外，就是令人激賞的產業創意！」

中衛發展中心發言人邱偉倫說，許多聚落再起都因回歸商業基本面——產品、行銷、整合；把不可能變可能，創造想不到的產品；發現想不到的客源，讓過路客變常客；融合想不到的業種，把對手變幫手。「通霄便是運用創意，開發想不到的產品，化腐朽為神奇的實例！」

創意不僅救活了飛牛頹圮的農場，也活絡了消失中的通霄。然而，在台灣，許多你未曾發覺的角落，其實也正在上演著相似的故事。

聚落回春術２發掘

找新客源使其成為常客

在新作《我所看見的未來》中，觀光發展策略專家亞都麗緻飯店總裁嚴長壽就曾提及，當下風雲再起的老聚落，都有相同的特質，那就是懂得自問：「顧客是誰？聚落的優勢何在？如何針對客戶包裝產品？怎麼行銷？」高雄三鳳中街再生的故事，正可以作為代表。

所謂「北迪化、南中街」，緊鄰高雄火車站的三鳳中街名氣雖不如台北的迪化街；但這條鎖住南部人胃口的百年老街，其經濟價值卻不遑多讓。

在這短短不到四百公尺的商街中，竟足足容納五千多種商品、一百一十五個店家。由於生意熱絡，客源甚至遠及北部，讓小街上的商家每個月都有數十萬甚至數百萬元的營業額，等於在這不起眼的舊聚落裡，每年居然可以創造出上億元的產值。

然而，老街今日的盛世，其實也曾歷經幾度翻騰才浴火重生的。由於近年來量販店興起、市場開放讓中國的低價劣質商品搶進市場，再加上電子商務掀起線上郵購的風潮，三鳳中街飽受衝擊；許多店家的生意，從原本每日二至三萬元的高峰萎縮了五成，掉到了一萬多元。

眼看著客源漸失、老街凋零，在中街營運數十年的商家心急如焚。其中，永泰行的店東蘇進忠和三茂企業行老闆黃茂竹等人常常湊在一起苦思老街的未來。

有回，蘇進忠的兒子蘇育國不經意地拋了一句：「面對新敵人，就用比他更新的方法對付啊！」這句話給了蘇進忠和黃茂竹一記當頭棒喝：「對啊！誰說老街就只能等死，若能保有傳統特色，又能植入新元素、抓到新客群，那將有無盡的爆發力。」

因此，蘇進忠將兒子拉進老街改造的行列，二○○○年，這個百年老街破天荒地進行年輕化運動。

首先，在經濟部商業司的資源奧援下，全體商家決議合力斥資三千萬元，進行道路鋪面、入口意象、雨棚、燈光、聯合標示牌等硬體改善工程。

這項斬新的建設完成後，由於造型時尚、環境清亮，加上長長的遮雨棚阻擋了熾熱的陽光，相當符合年輕人逛街嘗鮮、怕晒的性格，而引起了熱烈的回響。

除了硬體改造，三鳳中街還不時舉辦辣妹熱舞秀、爵士樂團、世界冠軍花式調酒秀、說唱藝術，以及熱情有勁的街舞秀，以迎合年輕人的口味。

此外，每逢假日，三鳳中街還會請來阿基師等大廚到場示範南北貨料理，如過年的「招財聚寶年菜」，就吸引不少採辦年貨的主婦紛紛詢問，也刺激了買氣。各商家也使出渾身解數，以各自的創意行銷，招攬低齡顧客。

隨著行銷方式的改革，使得中街的客群有了結構性的轉變，不僅年輕人變多，更有學生在網路上團購，甚至還不乏北部客專程南下買貨。

「古老的場域卻有新式的血肉，讓三鳳中街勢必再風光百年！」一路看著三鳳中街蛻變改造的中衛發展中心專案經理張鴻斌感動地說。

而今三鳳中街不僅店家營業額倍增，租金年年成長；更重要的是，原本逐漸老化的店家，竟紛紛吸引第二代回流，目前在上百店家裡，就有三成以上是由二十至四十歲的年輕人接棒經營。

聚落回春術３：融合

業種合作對手變幫手

「商機往往就在你想不到的角落！」以輔導屏東東港鮪魚聞名，目前擔任育達商業技術學院講師的林千料，針對聚落的發展有感而發說，「創意，對聚落而言，不僅是開發的力量，更是融合的魔術，化阻力為助力。」位於台中豐原的漆器聚落，就是以融合魔術，使競爭對手變幫手的案例。

豐原由於位在大雪山和八仙山林場的出入口，日治時代是鼎盛的木材集散地，不僅帶動當地木器相關行業，日人更有計畫地扶植漆器產業，以回銷日本。

在六、七○年代的極盛時期，豐原漆器工廠有三、四十家，每年外銷金額達八億元。但隨著八九年頒布禁伐令，加上日本經濟衰退，使得台灣的漆器急速萎縮，至前幾年，全豐原已剩不到五家業者。

師承漆藝大師陳火慶、王慶霜的漢三木業老闆劉清林，不甘豐原漆藝產業衰敗，始終懷著復興豐原漆藝的想法。後來，他決意師法日本北海道的小樽玻璃產業，在漆器藝術上深耕，形塑豐原的漆藝重鎮地位。

於是，劉清林拋開同行相忌的窠臼，在有心號召下，一一找回以往擁有技藝的耆老，如專製茶盤、花瓶的樺泰實業吳樹發、聖將企業林建正，以及全台碩果僅存的國寶級做初胚大師張倉興，串聯了包括胚體、上漆、貿易等零散產業。

甚至，還跨界找來藝術家史嘉祥、楊美玲進行漆藝創作，並委請當地婚紗攝影業者艾瑪總監陳毅運用漆藝，推出全台獨有高質感漆精裝相本。

「品牌、包裝是產品的眼睛，行銷和通路則是產品的筋脈；眼睛亮了，產品就變活、變有價值了；筋脈通了，產品就暢行無阻！」對於豐原漆藝巧妙的跨界整合，中衛中心專員蘇聖華感觸良多。

他指出，過去台灣的產品，就是眼睛閉塞、筋脈不通，相較於歐美日等外國貨，即使品質相當，售價和銷量就是差人家一截，但運用創意，小產業也能出頭天。

凡走過必留下痕跡，家庭即工廠的景象，如果還繼續留在台灣，那是退步的象徵；雖然多數聚落已沒有以前的榮景，但創意卻救了台灣，產業聚落也將再次活絡。

過去歐洲人看到Made in Taiwan這個標籤，以為台灣只是個工廠，但隨著創意加持，台灣貨已逐漸展現動能十足的品牌活力，而你所認識的台灣，正悄悄蛻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