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迦罕大帝為其后建造了泰姬瑪哈陵;
其先祖亞罕吉兒大帝為愛后奴亞罕建了
「夏立馬」,意即「愛之花園」,
不同的時代,相同的眷戀,
遺留給後人的,
就是無盡的美景與可愛的民情。
說起浮動土地的形成,是利用水草浮在水面上的氣根,結紮成束並覆之以土,經一段時間後種草於上,再覆土,層層累積,終成一塊浮動土地,可種菜、種樹,甚至築屋,土地也愈培植愈寬大厚實。想想湖這邊住膩了,可以割斷水草與湖底相連的莖部,以小舟拖著家產到湖的另一邊居住。
滌盡煩憂的達爾湖美景
在達爾湖的第二晚,正逢中秋,一字眉特地將桌椅搬到船屋前突出水面的小碼頭(peer)上,為我們張羅了特製的小點心,是一種粉紅色的小烤餅,香脆可口。團友取出台北帶來的小月餅,一同攤在白色桌布上,香濃的咖啡、奶茶,佐以如銀柱直瀉的月光,一行人談興大發,東拉西扯,渾然忘卻身在異鄉,什麼「每逢佳節倍思親」,早拋諸腦後。
盛宴後,分乘數葉扁舟,划行湖心,效李白撈月、蘇軾吟賦去。達爾湖的夜晚,寧謐宜人,紅塵煩憂,頓時洗滌殆盡,人也如脫胎換骨,心鏡清明。遠處岸上燈火,映於黑漆漆的水面,簇擁著水中皓月。此情此境,天上人間,直是一輩子的感動。
達爾湖之美,罄竹難書,喀什米爾的其他山光水色,也不遑多讓。第二天的行程,包括市區內的舊城及三座蒙兀兒花園。
舊城是首府斯里那格的中樞,傑拉姆河橫貫其間。以往舟行頻繁,後來開了道路,市民對河道的依賴度才相對減低。傑拉姆河上建有九座橋,連結舊城兩岸。最老的費提卡達橋,已老舊得近乎塌陷,最新的「零橋」也好不到哪裡,是上個世紀英國人所建。不過舊城各區的地址書寫與郵件投遞,還是以臨近的橋為基準,所以傑拉姆河依舊是當地人的生活中心。
動人心弦的蒙兀兒花園
河上零星錯列的是觀光船屋的祖師爺——東家(Doon-gas),有如曼谷湄南河的水上人家,「東家」船屋沒有任何裝潢,一家人吃喝拉撒睡都在船上,也成了觀光客獵影的對象。舊城的道路狹隘曲折,有些窄到連車都無法通過。巷道星羅棋布,亂無章法,有如迷宮。在此遊街不能脫隊,同行的阿美喜歡東張西望,一閃神跟丟了,領隊急得如熱鍋中的螞蟻,花了半小時,才在窄巷中將面無人色的迷途羔羊緝捕歸隊。商家大都只賣單一產品,店面非常迷你,也沒想讓客戶進入選購,買東西只能站在路中間與店家比手畫腳打交道。
舊城內有數座歷史悠久的回教寺院,夏依漢丹(Shah-i-Hamdan Mosque)是其中最具特色的一座。時光倒流至印度教風行的十三世紀,夏依漢丹由波斯輾轉傳教來此,在傑拉姆河畔開講穆罕默德的可蘭教義。他舌粲蓮花,大地動容,回教終能遍及喀什米爾全境,後人因感念其功,建寺紀念。夏依漢丹寺美輪美奐,莊嚴殊勝,進入寺院須脫鞋,不得衣著暴露,觀光客及婦女更禁止進入內殿。我因天熱穿短褲,被要求披上塊沙龍,平生第一次穿「裙」,始知女人難為。
舊城觀光花了一上午,仍意猶未盡。喀什米爾是購物天堂,喜愛瞎拼者少不得浴血奮戰,中午回船屋飽餐及午憩,幾個瞎拼隊員還忙著比價、比戰利品、切磋纏鬥心得。喀什米爾的行程設計本來就是以休閒、放鬆心情、不緊湊為特色,下午好整以暇,三、四點才離開船屋,參觀三座令人驚豔的蒙兀兒花園。
蒙兀兒帝國當年席捲南亞,所向無敵,代代豪傑盡出,卻都是鐵漢柔情。第五代沙迦罕大帝為其后建造了泰姬瑪哈陵,搞得國庫山窮水盡,終至被囚,天天望陵思后,抑鬱而終,成就千古佳話。
沙迦罕的英雄柔情,是DNA使然,其先祖亞罕吉兒大帝早於一六一九年為其愛后奴亞罕建了一座喀什米爾的「頤和園」,叫夏立馬(Shalimar),意即「愛之花園」。花園由四個梯形綠地組成,中間有一條人工水道,貫穿整個花園,加上許多噴水池及小瀑布點綴其間,把整個花園襯托得燦爛絢麗,令人流連忘返。人工水道不但是花園建築美的主軸,還能調節室溫,是亞罕吉兒為愛后精心設計的冷氣設備。
次大的蒙兀兒花園是妮夏 (Nishat),又稱「歡樂之園」,以園內的棲納樹(Chenar)出名,此樹種由波斯引入,至今已不多見。棲納樹高大,葉生七瓣,暮夏初秋,樹葉轉呈偏紅的黃金色調,美豔程度,不亞於加拿大的楓紅。
冰雪罩頂的群山風光
最小的一座花園是噶思馬夏夷(Ghashma Shahi),意味「皇室之春」,沙迦罕大帝看中了當地清澈純淨的礦泉水,乃建此園。三座花園共通的特色是別宮綠地、水池瀑布,其花團錦簇,美不勝收,與市區的擁擠髒亂,宛如天壤之別。
喀什米爾緊接大喜瑪拉雅山系,有許多登山步道,最著名的兩個登山口,一為貢馬(Gulmarg),一為索馬(Sonmarg),一般觀光客較常去的是前者,路途較近,又可欣賞整個喀什米爾山谷。
我們領隊「毛頭」則推薦索馬,離市區雖遠,但風景較美,遊客也少。由於安排的是第三天一整天的行程,不趕時間,又可多看看沿途景觀,我們樂於配合。
一大早出發,車程三小時,才到達山的基部。大夥兒志不在登山,卻對騎pony躍躍欲試。導遊、領隊與馬伕們討價還價,照例是接近破局邊緣,才又柳暗花明,達成協議。折騰了老半天,一行人才分配馬匹,跨上馬背。我因背負十幾公斤重的相機袋,馬伕特別替我挑了其中最壯的一匹白馬,過了幾個小時「白馬王子」的乾癮。只是pony的馬背不易掛相機袋,交給馬伕又不放心,只有背在身上,「白馬王子」頓時成為安徒生童話中負重騎驢的傻子。
大隊人馬尚未開拔,這廂小慧已呼天搶地,哭喊著害怕要下來;另一頭五短身材的「小紅帽」卻又莫名其妙的被馬甩落地上,直嚷著:「人善被馬欺!」眾人一陣忙亂,才在馬伕、馬僮的簇擁下姍姍開拔。
人景皆美的攝影天堂
兩個多小時的溜馬行程中,翻山越嶺,走懸崖,過山谷,涉小溪,行來縱然艱險刺激,沿途的風光明媚卻是難得一見。尤其途經一片青青草原,成群綿羊點綴,遠山近樹,宛若到了紐西蘭南島。若遇地勢平坦,馬伕也會吆喝吆喝,讓小馬駝著我們,稍微小跑一段,體驗馳騁快感。大隊人馬迤邐行至登山口,欣賞遠處冰雪覆頂的喜瑪拉雅山群後,才盡興折返。
喀什米爾人是天生的模特兒,沒有人會躲你的相機,也沒有人會拒絕你拍照的邀約。除了偶爾有小販、乞丐糾纏,以及時鬆時緊的戰爭氣氛,喀什米爾確實是一個旅遊攝影的天堂。
喀什米爾人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印度人。有一次,當地導遊對著我們大談:「印度人喜歡行乞,不願工作,喀什米爾人則不同。」話未說完,就見一群喀什米爾小孩對著我們要錢、要原子筆。導遊一時赧然,將這群孩子斥責一番並予驅散,方自悻悻的解釋:「自從印度人來後,年輕人已經變了。」最後再小聲的補上一句:「我討厭印度人。」
我的喀什米爾之旅結束了,喀什米爾人擺盪於印、巴之間的歷史糾葛,卻毫無休止的跡象。喀什米爾蒼生百姓,繼續任由政客操弄;「人生總在相互牽引中同歸沉落」,喀什米爾人只能自求多福。當飛機離地的剎那,我低聲念著麥克阿瑟的話語:我會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