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過台灣的人,談起台灣的小吃、台灣的九份、台灣的誠品書店,眼睛裡閃閃發光。來去台灣旅行一趟,甚至有一種逃了學、朝過聖、靈魂甦醒、心身解放的調適之感。
正常聽到這種奇特的嚮往,我總在疑惑人們神祕的眼神要表露什麼。在許多吸引人的事項之外,我悄悄地總結,啊,人們是喜歡台灣的夜色。
夜色,意思是廣義的夜生活,包括各種各樣在晚上九、十點以後仍然能夠娛樂自己的方式。台灣,比起世界上其他地方西雅圖睡熟了,台灣繼在咖啡香裡遲遲不眠。
讓人驚喜的尤其是充滿各種選擇。在台灣,很容易列出入夜後適宜做的三六五件事。
夜晚十點之後,可以唱MTV聽爵士樂,可以去霓虹閃亮的店家選購鞋子、衣服、化妝品,甚至手機、照相機,台灣的城市裡Bar、Pub、Café與小酒館林立,清粥小菜、泡沫紅茶則提供大眾平價的消費,喜歡安靜的人還有網咖、漫畫屋與子夜電影場。
城市人就地支材,傍水地方附設河堤夜店或者露天啤酒屋,譬如高雄市人氣超旺的新景點是水畔咖啡與城市光廊。興致一來往郊外走,台北市區或台中市區搭車出去,一兩小時的車程可以品茗,可以泡湯,可以買檳榔,也可以在山上看流星雨。大城小鎮都有熱鬧的小吃攤。總之,台灣人不喜歡早睡,強睜著睏倦眼睛也要在夜市裡遊逛,坐小板凳撈金魚,保齡球館都能夠玩通宵。
結合本來的夜市傳統,如今更驕傲地說,台灣是全世界最便利於夜遊的地方,全世界哪有如此密集的二十四小時商店?其他地方的7-11亦不若台灣多種的附加便利。超時工作的勤勉商家(在香港,要做個購物節,央求店家晚打烊兩個鐘頭都大費周章)補給夜遊所需,還隨時為人提供叫車服務夜遊神的返家工具也有了著落。
夜色,對台灣人來說,從來都不是阻隔。
往未來看,「經驗」正取代購物與服務,成為吸引外人的觀光項目。遊客的印象裡,已經公認台灣的夜色「經驗」最異類,讓人硬撐到體力極限,打破晝與夜的限制。那麼,為什麼不借力使力,趁機把台灣宣傳成全世界夜貓族的勝地?
一本《創意新貴》(The Rise of Creative Class)書裡寫著,多采多姿的夜生活,乃是城市活力的象徵。而書中訪問了許多位年輕的創意階層,對目前居住地點最普遍的抱怨,就是都市的夜生活太早結束。而三分之一的受訪者表示,充實的夜生活在他們選擇生活與工作時,將扮演重要的角色。
換句話,某個地方要夠好玩,入夜後依然夠好玩,才適合充滿創意的現代人。看來,不只是觀光,台灣越夜越美麗,因此近悅遠來,實已具備招徠創意新貴安居的條件(比起無趣的、規格化的、早睡早起的新加坡、就知道我們的強項在哪裡)。
不必數羊,不愁失眠,夜貓族在夜色裡夜遊出來的產業內容,竟然為台灣在累積最寶貴的文化資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