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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就是這麼「蕨」! P.114

台灣就是這麼「蕨」! P.114

看到舉世生態珍寶在台灣的經濟開發主流價值下消失,郭城孟開始從生態角度思考存在和選擇的價值。走出學術殿堂,回到現實生活世界,從人的視野出發,郭城孟急切身體力行地投入改造的社運,企圖把尊重自然的思惟放進生活的每一步履。

「我死了以後,就把我的骨灰撒在蕨類上做肥料。」這話緩緩地從被稱為台灣蕨類教父的郭城孟口中吐出,靦腆如山谷中兀自飄動的蕨葉,也令人聯想日本人對極端愛戀的形容詞──「愛你入骨」的那種深刻。

蕨類是全世界最古老的植物,但是三十多年前,台灣對蕨類的研究極少,當時念中興大學植物系的郭城孟在野外採集過程中發現這種無花、無果也沒有種子的植物。這種看似平凡的植物,沒有華麗爭妍的花朵、有些外表更是其貌不揚,但年輕的郭城孟卻看見它們平凡外表下變化多端的世界,葉片下有數量極多的種類,仿如巴哈的音樂,在千篇一律的音符下卻幻化出截然不同的旋律組合。

就這樣一腳踏進蕨的世界,郭城孟從學士、碩士到博士論文,全都是蕨。大學時期,為了買一本蕨類圖鑑,郭城孟可以吃好幾天泡麵;對蕨的狂戀,一路支持郭城孟在冷門的分類學世界,為蕨類在台灣找到土地的定位。

在郭城孟的生活中只有一「蕨」可言,除了堆滿家中與研究室的各種蕨類書籍圖像鑑,舉凡家中的杯盤刀叉到裝飾壁畫,無一不與蕨有關,位於北部山區的家中庭院為了數百種各處搜集的蕨類,特地裝了噴灌設備,讓這些蕨有一個舒適的家。


生活中除了蕨還是蕨台灣蕨類密度居世界之冠

在與蕨狂戀的路上,在野外的採集中,郭城孟漸漸看到植物與環境的依存關係。台灣因為處於第四紀冰河時期生物的避難所範圍內,讓台灣產生一些古老血緣的植物,像孑遺植物雙扇蕨就是代表植物之一,郭城孟形容日本人對扇蕨的尊重是看到它彷彿要跪下來親吻葉片似的。由於在全球地理位置和地質而產生的多樣化生態棲地環境,讓台灣成為全世界生態單位分化最細微的島嶼,也造就全世界最多樣的生態多樣性,蕨類是代表之一。在這蕞爾小島上有六百多種蕨類,不僅種類密度居世界之冠,歧異度更令台灣有蕨類王國之譽。

談到台灣的蕨類,郭城孟不失學者本色。那略帶瘦削的臉龐,也綻放著少見的光芒。他說,台灣具有因地理位置與年輕地質史而產生的高聳多變、分化細緻的生態環境,所以更涵蓋了熱帶至寒帶以及特有的種類,這些種類也各自演化出各種不同的生存本領,以適應生長在不同的生態棲位。


四十歲才發現台灣的美要把這份美融入生活裡

因此,全世界各大類的蕨類植物,台灣幾乎都可以看到;而蕨類適應環境所發展出來的各種生長方式,台灣也幾乎是無所不包,這些特點都是台灣蕨類吸引人之處。台灣蕨類的豐富性是全世界排名最高的地區之一,許多種類的數量也相當可觀,因此,蕨類可說是台灣地理景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這樣多樣化的蕨類植物,讓台灣成為研究和欣賞蕨類的天堂。

在學術殿堂的研究,如象牙塔的勇士兀自耽溺的樂園。一直到了旅居歐洲的時期,郭城孟才打開了另一扇視窗。有一回在阿爾卑斯山的濃霧中,猛然感受到台灣土地強烈的訊息,他回頭審視台灣在全球地理上的特殊性。站在阿爾卑斯山上,發現它與台灣非常像,但是到海拔兩千公尺森林就沒了,而台灣在三千六百公尺處都還有森林,並且有在北緯五十度到七十度才有的黑森林,在台灣也看得見。為此,郭城孟戲稱自己是快到四十歲才發現台灣真的很棒,繞完世界界一圈,突然恍然大悟,其實台灣是個非常幸運的島嶼。

具體地說,台灣的地理位置包含了從北方寒帶生態的南限、與南方熱帶生態的北限,郭城孟更明確指出,在這樣的環境下,在台灣古老物種有獨立演化的機會,並在地球的造山運動中造就了文化與生物的多樣性。處於地球北回歸線沙漠帶的豐富多樣森林,造就了台灣成為油綠亮眼的綠洲。這些條件讓北半球生態的縮影與多樣化區域生態和文化特色的代表,都齊集於台灣這小島上。


與佛結緣再創清淨地生態講堂重獲大自然喜悅

回到台灣後,看到舉世生態珍寶在經濟開發的主流思考下漸次消失,讓郭城孟開始從生態的角度思考存在和選擇的價值。走出學術殿堂,回到現實的生活世界,從人的視野出發,郭城孟不像一般在今非昨是感嘆的學者,他急切身體力行地投入改造的社運,以魔羯座的強韌堅忍,一步一腳印在人群中建構生態意識的生活理念,先是與妻子林俶圭等人創辦了台北市自然步道協會,企圖把尊重自然的思惟放進生活的每一腳步。

兩年前,郭城孟再度結合了產官學界,創辦了中華民國生態旅遊協會,希望透過旅行的過程兼顧自然保育與遊憩發展,秉持尊重自然、尊重在地住民的原則,提供遊客直接參與保育行動的機會,在積極參與的過程中,從大自然獲得喜悅與啟發。

上個月,在一次小小意外中,郭城孟的脊髓舊傷復發,療傷過程卻讓他意外地進入生命的另一種沉思,還巧逢因緣接觸佛學領域,只是對於台灣的佛寺都處處水泥大廟深感遺憾。就在這時郭城孟與一位來自南部的法師結緣,兩人對在大自然中修行的理念十分契合,腰傷未癒的郭城孟又展開一段新旅程,幫這位法師在桃園規畫一座純天然林的道場,並計畫在石門水庫依山傍水的森林中,開一堂生態講堂的課程。

與土地狂戀數十年的郭城孟,這回在信仰中,再度體認了生命的能捨,再度投身為台灣的土地尋找一個可讓眾生沉思安住的角落。


郭城孟小檔案

瑞士蘇黎士大學系統植物學研究所博士
台灣大學植物學系副教授兼植物標本館館長

與妻子林俶圭創辦台北市自然步道協會
為中華民國生態旅遊協會創辦人之一

有「台灣蕨類教父」之稱,著有《蕨類入門》

專長領域:植物分類學、植物生態學、植物地理學、自然保育、環境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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