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錄片導演楊力州用故事影響觀眾,私下是一位喜歡說故事的爸爸,也用故事教育孩子。他不要求功課名列前茅,反倒希望孩子在成長過程中,能培養「讓自己快樂的能力」。
以金馬五十為主軸的紀錄片《我們的那時此刻》,回顧台灣電影50年發展,導演楊力州善於說故事,拍過多部紀錄片,包括《被遺忘的時光》、《拔一條河》、《看不見的島》等,他關心弱勢、老人和社會不同階層,每個故事都引發很大的回響。
電影院裡,楊力州用故事影響觀眾;私底下,他用故事教育孩子。楊力州有一對寶貝兒女,女兒楊乃糖今年6歲,弟弟楊樂多2歲。他的教育觀是,讓孩子快樂的長大,不要求孩子功課有多好,但是一定具備說故事的能力。
一談起小孩,眼前這位爸爸充滿父愛的溫柔,大女兒「乃糖」這個名字甜滋滋的,但在爸爸的心中卻含有深意。
女兒一出生就進加護病房,改變他的教育觀
喜歡小孩的楊力州結婚較晚,婚後又忙於事業,直到40歲才當爸爸,心中的喜悅可想而知。就在女兒出生後不久,醫生即刻發現寶寶的喉頭發育不全,嚴重影響呼吸和進食,第一時刻就送進重症加護病房。當楊力州看到身上插滿管子、躺在小床上的女兒,近乎崩潰,整個口罩都被淚水浸溼,看到這個畫面,在場的護士也跟著一起哭。
從大喜到大悲,楊力州形容之後的情況,就像八點檔連續劇的情節,令他永遠無法忘懷。通常這樣的病症有幾種做法,包括雷射和切入等侵入性治療,後來楊力州和太太選擇不做任何處理,讓孩子自然長好,但完好前必須悉心照顧。「這個選擇其實壓力很大,需要付出代價,如果不小心,很容易上呼吸道感染。」他說,女兒在1歲前,都是掛著鼻胃管餵食,直到喉頭發育好了,才把管子拿掉。
當初在懷孕時,楊力州和太太也曾經討論孩子的教育問題,但經歷過女兒出生後的種種情形,他不期望她的功課多好、多孝順,只希望她能健康、平安、快樂的長大。因此,取名「乃糖」,「一直到我死為止,我都要用最甜美的方式,呼喊她的名字。」這位感性的爸爸解釋。
拍片時間,每週寫一封信給女兒
為了讓孩子在自然的環境下成長,楊力州刻意選擇偏遠的山區,唯一文明的地方是便利商店,至少也要十分鐘車程。居家附近的生態環境非常豐富,他們家的窗戶打開,不到幾公尺,就可以看到台灣藍鵲飛來玩耍,3、4月的時候,只要把燈關掉,可以看到一大群螢火蟲飛來飛去。每天,他們全家伴著蟲鳴鳥叫睡覺,伴著同樣的聲響醒來。楊力州說,「這才是最適合小孩成長的環境。」
楊力州認為,快樂成長對孩子最重要,他和太太特別選擇一所公立的森林小學,校風很自由,小孩也很開心,他十分認同這個學校的理念,女兒每天都很喜歡上學。
每天早上,楊爸爸一定親自送女兒上學,學校離家很遠,必須開車40分鐘,但他說,這是他和女兒最珍貴的交流時間,拍片時程很難掌控,他晚上回家時,孩子往往都已經睡了。每天開車的路上,他和女兒會一直聊天,女兒也會告訴他在學校發生的事情,因此,女兒所有朋友的名字,他都清楚記得。
前幾年楊力州拍的紀錄片,幾乎都是駐點拍攝,紀錄片《拔一條河》就是在很內陸的災區,大部分的時間他都在外地工作,無法回家,更沒有機會陪伴女兒。有一段時間,楊乃糖甚至一度以為,爸爸的工作是「拔河隊的」。
為了彌補無法陪伴在女兒身邊的日子,太太建議他寫信給女兒,分享爸爸的心情,就這樣每兩週一封信,漸漸寫成習慣。藉由信件,楊力州告訴女兒,他為什麼拍這樣的電影,為什麼憤怒與開心,分享爸爸的所見所聞,寫了兩年,最後集結成一本書,楊力州笑說,後來這本書賣得還比電影書好。
把想告誡女兒的事,融入在故事中
楊力州分享,以前拍紀錄片,接觸到社會各個的階層,從弱勢到中產階級各種不同的樣貌,他也會擔心未來孩子的「競爭力」。女兒出生後的經歷讓他對教育也改觀,不再認為學業要緊,這個世界進步太快,孩子未來的行業,可能現在都還沒出現,因此,他認為教育不應該是「職業訓練」,而必須具備幾個基礎的能力。
首先,應該要有快樂的能力。快樂應該是人生中重要的課題,但是卻沒有一堂真正的課來教導孩子。快樂很重要,但不是只有肆無忌憚的玩,而是碰到挫折時,如何去調整自己、如何尋找生活中的熱情和樂趣。
第二、說故事的能力。楊力州認為,下個世代不管任何行業,說故事能力最重要。現在的趨勢,是用視覺、影像、故事去表達,提案已經不是企劃內容,而是先跟你說個故事。
楊力州非常在乎孩子說故事的能力,每天晚上只要有空,一定要說故事。一開始,他會照著書本的故事說,之後他會試著再說一次不一樣的結局。如果只有閱讀,只是單向的唸書,他認為不管是開頭、中間,或是結尾,都可以找到不一樣的可能,創造出更多元的內容,不一定相同。
楊力州分享,說故事實在太好用了,他常常藉由說故事,把想要告誡女兒的訊息融入其中。之前,楊力州很受不了女兒超級喜歡粉紅色,所有的東西都要粉紅色,他不希望女兒生命中只有一種顏色,因此他編了一個故事:一位公主手碰到的東西都變成彩虹,原本覺得好漂亮,但後來所有的房子都變成彩虹、碰到桌子也變成彩虹,馬也變成彩虹,最後每個人都變成彩虹了。「當所有東西都變成一種樣子,你真的覺得漂亮嗎?」他問,乃糖想了想,然後回答,「好像沒有耶。」他於是達到目的。
希望孩子擁有「翻玩」舊物的能力
楊力州希望6歲的女兒也有「翻玩」的能力。廣東話的「翻玩」,在設計上常被使用,就是將原本老的箱子,再次翻箱倒櫃,賦予新的意義。例如白雪公主,可以有很多不同的結局。楊力州希望小孩有翻玩的能力,就是保有過往原創故事的價值,但又可以提出不同的看法。
正如他的新片《我們的那時此刻》,就是典型的翻玩手法。他認為,現代人太在意「創新」,而忽視原本的價值。翻玩的態度,在文化與創意中很重要,但一直被忽略。在做這部紀錄片時,他常帶著女兒在身邊,因此,女兒可以唱出《梅花》,甚至七匹狼的主題曲《永遠不回頭》。他相信,這些歌曲在孩子的人生過程中,會產生不一樣的改變。
這次的紀錄片不像以前需長期駐點外地,大都使用電影檔案、文獻,即使拍攝,都是當天來回,因此他有較多的時間可以陪伴小孩。不過,最近這位爸爸有些失落,因為不久前女兒問他:「爸比,我要怎樣才能交到男朋友?」這個原本爸爸以為要很久以後才會碰到的問題,沒想到已經提早十年到來。
楊力州拍好片的同時,也希望自己別錯過孩子的成長,因為時間過去了就不會再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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