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個事業不是良心事業呢?如果每一個事業都該是良心事業,那麼身在每一個行業裡的每一個人,是不是,都該把「良心」的標準提高呢?
什麼是問題背後的問題呢?那是一個連我也給不出答案的問題。
我試著問姐姐:「如果今天考試,坐在你旁邊的同學作弊,你會不會跟著一起作弊?」
姐姐飛快並且斬釘截鐵的回答我:「不會啊!」
「為什麼不會?」我追著問。
「因為作弊不對啊,不誠實啊……」姐姐毫不思考的,搬出了她10年生命歷程所累積到的滿口仁義道德。
「好,那如果你前後左右的同學都作弊呢?」我再問。
「還是不行啊……」這一次,姐姐想了一秒鐘吧,還是決定維持原來的答案。
「那如果全班都作弊呢?而且老師根本不在教室裡,所有同學利誘你甚至威脅恐嚇你,如果你不跟他們一起作弊,就……」我繼續問。
「那……應該還是不可以吧!」
「為什麼不可以?確定不可以嗎?即使全班同學都排擠你甚至誣賴你,你都堅持不可以嗎?」媽媽很壞的演了起來,和姐姐玩起各種可能情境的角色扮演,這一次,姐姐猶豫了,回頭問媽媽:「媽媽,那你會一起作弊嗎?」
我很坦白的回答女兒:「媽媽不知道!」
然後,我們又一起,假設各種狀況,應對狀況,討論和交流各種,母女兩個人可能的想法和做法。
身為母親,我為什麼不知道?我可以不知道嗎?如果連我都沒有答案,又如何引導孩子碰到問題該怎麼解決,進入情境該怎麼判斷和行動?……一連串的問題反覆在心裡問自己,但是,我,真,的,沒,有,答,案。而這萬般兩難的情境,是不是也如同孩子問我:「媽媽,為什麼那些人在食品裡加壞東西,都沒有人站出來報警呢?難道他們不怕灶王爺跟玉皇大帝告狀嗎?(我們家孩子還相信的童話故事)」我回答孩子:「有可能因為他們不認為這是壞東西,或者,他們雖然知道這是壞東西,但是不認為有那麼壞……」
我不是要替食品業者辯解,在整個食安風暴過程中,我也站在踢爆和討伐的行列中,但同時,內心卻一直有個小小的聲音不斷回頭問自己:「現在的我,當下做的每件事,和他們有不一樣嗎?」這成了一個緊箍咒,每當我有所懷疑時,就利用這玩意兒,來檢視自己的說與不說,做與不做,又該說到什麼程度,該做到什麼分寸,以及該用什麼方式說、該用那種方法做……
身在媒體,雖然不像食品業會吃死人,但仍然可能會害死人。那一個事業不是良心事業呢?如果每一個事業都該是良心事業,那麼身在每一個行業裡的每一個人,是不是,都該把「良心」的標準提高呢?這樣,許多台灣結構性的問題,是不是就找到出口了?但事實卻是,大家不是集體無知,就是集體良心的標準太低,人到40,我才更深刻的理解,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是怎麼回事!
但就此放棄了嗎?就此對台灣絕望了嗎?「不!」我告訴女兒,如果每個人都會反省,如果每次危機的發生,都能因為過程的反省帶來正面的轉機,那麼每一個危機的存在,都有著它必然存在的原因和意義。就像,嚴厲批判食安的我,不得不提高自己心裡對媒體道德和良心的標準線一般。
或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江湖裡,總是藏著那一點點的小小希望,一如黑暗森森裡透出的點點星芒,慢慢的慢慢的,帶來溫暖與光明……這是無數次討論後,我唯一有把握,並且唯一給女兒清楚和肯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