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事業成為高盛搖錢樹？

卡莉安．霍華德（Carrianne Howard）夢想要設計電玩遊戲，於是她就去羅德岱堡藝術學院（Art Institute of Fort Lauderdale）修課。這是一家營利型學院，有部分屬於高盛（Goldman Sachs）所有。她的大學學位是遊戲藝術與設計，學雜費繳了七萬美元。她在○七年十二月畢業後，找到了一份時薪十二美元的工作，內容是幫電玩公司徵才。一年後，她的部門遭到了裁撤，她也丟掉了這份工作。

「我拿了個不值錢的文憑，彷彿我根本沒上過學一樣」

如今二十六歲的霍華德賴以為生的方式並不需要大學文憑：在麗都夜總會（Lido Cabaret）跳脫衣舞。這家上空俱樂部位於佛羅里達州的可可海灘（Cocoa Beach）。「我不曉得還能做什麼。」她說。「我拿了個不值錢的文憑，彷彿我根本沒上過學一樣。」

高盛跟許多投資者一樣，是被營利型學院的迅速成長與股價飆漲吸引而來。它在該藝術學院的母公司教育管理公司（Education Management Corp.）持有三八％的股份。高盛最近才同意拿出五億五千萬美元來解決次貸崩盤在美國所引發的民事詐欺官司，如今涉足的行業又遭到了國會、歐巴馬政府和不滿的學生所抨擊。本周參議院舉行了一場聽證會，主要是政府審計局（Government Accountability Office）暗中調查發現，在教育管理公司位於芝加哥的阿爾格西大學（Argosy University）以及另外十四所營利型學院，招生人員在課程的費用和品質方面，誤導了假扮成潛在學生的調查人員。在四月逼近高點時，高盛所持有教育管理公司的股份值十三．九億美元。隨後它就下跌了四二％，而來到八億美元左右。

提案中的政府整頓行動，可能會大舉衝擊到教育管理公司。美國的教育部可能會限縮像教育管理公司這種營利型學院，接受納稅人補助及貸款。在烹飪、藝術和設計之類的低薪領域，該公司所授予的專科學位要五萬美元，大學學位則要十萬美元。

直到最近之前，教育業看起來都像是高盛的搖錢樹。位於匹茲堡的教育管理公司是美國第二大的連鎖營利型學院，僅次於阿波羅集團（Apollo Group）的鳳凰城大學（University of Phoenix），有十三萬六千名學生，比密西根大學多了三倍有餘。過去五年來，它的年營收倍增到二十四億美元。高盛和另外兩家公司在○六年買下了教育管理公司，並在○九年公開發行。證券申報顯示，一路下來，它們起碼收取了七千萬美元的諮詢費、管理費和其他費用。高盛也成了教育管理公司最大的股東。

政府對學生的補助和貸款加上入學踴躍，使營利型學院成了一項賺錢的投資。教育部表示，聯邦對營利型學院的獎助從二○○○年的四十六億美元，躍升到○九年的二六五億美元。教育管理公司目前所賺取的營收將近有八二％是來自聯邦的金援方案。

歐巴馬將限縮部分課程  並視情況裁撤

七月二十三日，針對畢業生薪水負債比最高以及最還不起學貸的課程，歐巴馬政府提案加以限縮，並可在極端情況下整個裁撤。教育管理公司會比其他大部分的營利型公司受到更大的影響，因為它是以「愛好」的領域為主，像是藝術和烹飪，而不是比較實用的會計或商業學位，紐約蒙特婁銀行資本市場（BMO Capital Markets）的分析師傑佛瑞．席伯（Jeffrey M. Silber）說。烹飪、時尚和藝術工作多半起薪偏低，例如根據美國勞工統計局（U.S. Bureau of Labor Statistics）的資料，新手廚師的平均年薪是一萬八千美元，而為期兩年的烹飪學位卻可能要價四萬到五萬美元。教育管理公司的發言人賈桂琳．穆勒（Jacquelyn P. Muller）說，藝術學院的學院多半賺得比較多，擁有烹飪學位的人起薪則是兩萬八千美元。

教育管理公司還要面對自家畢業生與員工的不滿。有十八位學生向德州法院提起了訴訟，聲稱他們在課程的立案資格上受到了誤導，使他們的學位價值受損，並欠下了他們還不起的債務。在另一件官司中，過去的招生人員指控說，公司採用強迫推銷的手法，花錢要幹部把學生簽下來。七月時，有幾十位教員試圖在藝術學院某校區組織工會，但未竟其功，他們抱怨說，校方讓不合格的學生去上他們的課。

跟它的某些學生一樣，教育管理公司也欠了不少債。○六年時，高盛、普羅維登斯資產合夥（Providence Equity Partners）及李茲資產合夥（Leeds Equity Partners）借來了二十億美元。這組人馬以三十四億美元買下了該公司，並靠融資收購把它收歸私有。高盛是透過高盛資產合夥（GS Capital Partners）來投資，這家私募基金所用的錢則是來自高盛與外部客戶。去年十月，教育管理公司再度公開發行，該公司也把債務縮減到十五．三億美元。

為持續獲得補助  鼓勵教員一律讓學生及格

收購完沒多久，教育管理公司的退休財務長羅勃．麥道威（Robert T. McDowel）就表示，收購的相關負債改變了教育管理公司的文化。麥道威說，在收購以前，他和其他主管都不接華爾街分析師的電話，因為追求收益成長的機會，可能會破壞學術品質。「你吃下這麼多私募債務後，就必須為這些投資者賺取高額的投資報酬率。」在該公司服務十八年的麥道威說。「我擔心員工和學生所體驗到的品質會每況愈下。」

在七月時，西雅圖藝術學院（Art Institute of Seattle）的講師試圖加入美國教師聯盟（American Federation of Teachers），並暴露出了教育管理公司的問題。工會以四十八票對六十四票敗下陣來。美國教師聯盟華盛頓州的會長珊卓．施羅德（Sandra Schroeder）說，講師們反對向學生強迫推銷，以申請他們還不起的貸款。她說，該學院鼓勵教員給沒有進步的學生打及格的成績，這樣校方就能持續獲得聯邦的補助款。教育管理公司的高層很重視這項指控，並「尊重及重申學術自由的原則，而無畏於反彈或干預。」穆勒說。

學生也反對教育管理公司的作法。去年在向達拉斯地方法院所提出的訴訟中，有十八位過去的學生宣稱，達拉斯的阿爾格西大學對申請臨床心理學博士課程的人說了假話，亦即該機構受到美國心理學會（American Psychological Assn.）所承認。原告之一的史蒂芬妮．卡帕博（Stephanie Capalbo）為了去德州上大學，而搬離了紐約市的郊區。在訪問中，○八年拿到博士學位的卡帕博說，官員告訴她，該校正在申請認可，但還沒有成功。卡帕博說，目前她在阿爾格西的學雜費上，大概欠了十三萬美元的政府貸款，另外在生活費上則欠了十五萬美元的私人貸款，她每個月要還一千五百美元，而這也花光了二十九歲的她每年所賺的六萬美元，她所任職的非營利組織，則是在為紐約的兒童評估寄養條件，許多公司都不給她薪水較高的工作，因為她缺乏美國心理學會所承認的學位。「我樂於當個心理學家，可是我有家庭要養。」她說。「我下半輩子都要工作，才能還清這些學貸。債務快把人壓垮了。」

無視學生指控  「學院管不了學生的債務」

教育管理公司的發言人穆勒說，官司中對阿爾格西大學的這些指控「毫無根據」，而且畢業生不需要美國心理學會的承認，也能取得執照，並在大部分的行政區擔任臨床心理師，包括德州在內。阿爾格西大學並未向美國心理學會提出申請，但持續在籌備認可程序，穆勒說，申請要花點時間，因為要準備資料。她接著說，這些學院管不了學生所欠下的債務金額。

在佛羅里達就讀的卡莉安．霍華德並沒有借錢上學，而是由她的父母來支付大約七萬美元的學費帳單。她媽媽是航空公司的資料分析師，她爸爸則是電腦工程師。在父親失業、母親退休後，他們賣掉了加州的房子，並搬到維吉尼亞去住，霍華德和她媽媽說，他們把賣房子的錢用來付學費，如今手頭相當拮据。

霍華德應徵過幾十份工作，除遊戲業外，還有雜貨店和安養院，而且多半是領最低工資。○九年十月時，霍華德投入了成人娛樂業，並做起了付費的網路聊天，今年三月，她開始在麗都夜總會跳舞。

一個平日的凌晨一點，霍華德剛下班，「這就是我的工作。」她說，「當我待在這裡時，就盡量不去想到藝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