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兩個國中學生的母親，在母親節的前夕，我想，最好的母親節禮物，莫過於看到孩子有健康快樂的未來。
但是，許多媽媽在母親節快樂不起來，最近參加學校的座談會，媽媽們憂心忡忡，擔心孩子受到不公平待遇、考不上好學校，由於基本學歷測驗「差一分就差很多」，媽媽們買了一大堆各式版本的教科書，要求孩子一定要念得滴字不漏，十幾歲的孩子每天都要 K 到半夜一兩點鐘。
媽媽們愈說愈激動，有人說應該趕快「恢復最具公平性的聯考制度」、「台北市教育局不是也主張要恢復單一教科書？」還有媽媽說：「陳水扁說了一堆教改，但是如果沒有聯考，陳水扁會有今天嗎？」「聯考是讓貧民翻身最好、最公平的制度！」
我倒是覺得，陳水扁能有今天的成就，並不是因為聯考。如果冷靜來分析，聯考，也不是讓貧民翻身的公平制度，表面公平的聯考，隱藏的是更大的社會不公。
陳水扁之所以有今天，是他的「獨特性」。在那個人人噤聲不語的恐怖時代，陳水扁在熱情（或許加上一時衝動）的推動下，挺身成為美麗島「叛亂犯」的辯護律師；在那個恐怖年代，陳水扁一次又一次站上演講台，在情治人員監視、入獄陰影重重的壓力下，不斷訴說他的理想；在他的妻子因為政治因素殘障之後，他仍然堅守著殘缺的愛情，單純的善盡丈夫與父親的責任；還有，歷史的機運也推著他，國民黨五十年的黑金統治，讓民眾把「清除黑金」的期望寄託到陳水扁的身上，讓他登上民選總統的寶座。
不只是陳水扁，古今中外凡是稍有成就的人物，都具有「熱情」、「理想」、「冒險」、「堅持」與「機運」的共同特質，孫中山、陸皓東如此，毛澤東、周恩來如此，貝多芬、莫札特如此，李遠哲、丁肇中不也是如此。至於聯考，不是成功的必要條件。陳水扁通過聯考進入台大法律系，同班還有五十幾位同學，他們至今何在？台大法律系畢業生累計超過四千人，稱得上對這個社會略有貢獻的又有幾人？
在聯考制度下，許多人人生的最高峰，就在聯考放榜的那一天（或者是畢業的那一天）；更糟糕的是，更多聯考制度下的「失敗者」，對自己失去信心，什麼都不敢做，聯考讓許多年輕人以為，只要讀完一本教科書，就可以平步青雲，台灣的聯考制度，教育出太多沒有理想、沒有熱情、不敢冒險、碰到問題就躲避的人，這樣的人生，有何意義？
我自己是聯考的受益者，我的父親是公務員，每天按時上下班，小時後父親晚上督促我，靜下心來讀書，讀完一本教科書，考試就可以一百分。但是，開雜貨店的同學就沒有我幸運，他晚上要幫忙看店，而且，即使想要讀書也找不到安靜的地方；我的母親，到了六十歲才學電腦，但是現在上網、打字、傳簡訊樣樣都上手，她學什麼都快，可惜在社會設定的框架下，她一生只能在柴米油鹽裡面打滾。聯考表面上的公平，隱藏的是社會階級的不公平，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老舊封建思想，犧牲了大多數人的前途，成就的只是少數「狀元」的光環。
中山女中校長丁亞雯日前發表一篇文章「紐約三所明星高中為何不排名？」（四月二十八日《中國時報》），丁校長指出，紐約三所明星高中都經過考試入學，一萬個學生錄取九百人，但是初中畢業生僅能選擇其中一所報考，紐約市教育局堅持不能同時選填三所學校，堅持不採用聯考的那種分數排序的錄取方式。明星學校之一的布魯克林高中校長說：「身為教育工作者的我們都認知，設計教育制度時，應該避免任何可能造成『一元化排序』的機制。」
丁亞雯校長說，原來台灣教育素來對於公平無限上綱的要求，可能是我們社會遲遲不能產生寬廣視野與成熟理性的重要原因之一。丁校長說，青少年的未來，因為大人們侷限狹隘而受到影響，我們的入學制度，應該多想想這個問題。
在母親節的前夕、面對即將來臨的入學考試，作為母親的我，要反恭自省，是不是因為自己的侷限狹隘，限制了我們小孩的可能？我也希望藉著《今周刊》與母親們分享，考高分或考上明星學校不是孩子唯一的未來，放鬆緊張的心情，您的孩子會有更美好的人生。「母親節的禮物是自己給的」，畢竟，有快樂的母親，才有快樂的小孩，不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