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聯考正式在今年畫下句點，大學聯考也將在明年走入墳墓，張牙舞爪了數十年的聯考怪獸終於壽終正寢。多元入學的黎明曙光升起，學子們的升學夢魘是否也隨之煙消雲散呢？即使是對教改再怎麼心存希望的人，只要到南陽街附近繞上一圈，感受一下各大補習班門庭若市的熱鬧氣氛，恐怕也不得不悲觀地在這道是非題上畫上一個大叉叉。
就在官方信誓旦旦地保證「聯考廢除之後，學生將可以快樂地學習」的同時，諷刺的是，「保麗龍」們也歡欣鼓舞地對外宣稱：「升大學的補習市場不縮反增，補教業者仍『錢』景看好。」
究竟這群「保麗龍」每年可以獲得多少利益？據業者保守估計，光是升大學重考班及文理補習班這塊大餅，每年就至少有二、三百億元。如此龐大的利益，也難怪各大補習班在參加怪獸追悼式的同時，仍不忘汲汲為前景鋪路，他們不僅看準升學制度的破綻，設計出種種能夠滿足學子升學需求的課程套餐，而且也緊隨著高科技的發展腳步，大張旗鼓地進軍網路世界。
重考市場萎縮 補習班倒閉連連
當然啦，雖然同樣是「保麗龍」，命運還是會有所不同的。由於教育部大力推動技術學院升級，在新大學不斷成立的情況下，大學聯考的錄取率在短短幾年之內衝上六成大關，落榜生人數大減，重考班的招生景況大不如前，平均每年減少一成到二成。
重考市場快速萎縮，多數經營重考班的業者在入不敷出的情況下，也只好忍痛選擇關門大吉。過去三年內，全台灣以升大學重考為經營重點的中大型補習班就倒掉十多家，其中包括曾在台北業界風光一時的學儒、學人、台大等補習班。此外，台中的新瑞、台南的建功、高雄的必成等補習班以及殷非凡、林清華、傅壹等補教名師，也紛紛將旗下的重考班收掉，專心經營高中在學生的補強課程。一名不願透露姓名的補教業者透露，重考班關門的連鎖反應還未停止，目前已知至少有三家北市知名的補習班打算在明年「息鼓偃兵」，補教界勢將再經歷一陣「盤整期」。
即使選擇繼續經營，有些升大學重考補習班也難免陷入苦撐的局面，動輒五、六千人報名的盛況已成過往雲煙，能保持二千人左右的報名人次就可算是佳績，有些號稱中大型的重考補習班甚至招不滿一千人，就連擁有九個分部的儒林補習班班主任周明都態度保留地表示：「今年的最大目標是希望招生人數不要比去年少超過一成。」
重考班不比一般的家教班，上課加自習，學生每天在補習班待的時間遠遠超過十二個小時，除了講師鐘點費外，補習班還得負擔學生生活管理、課業輔導等人事費用，加上高額的場地費，成本相當驚人。以儒林為例，就算不打廣告，每年還是得支出二億元以上。
策略轉型 學力測驗班是發展重點
基於節省開銷的考量，自民國八十六年起，北區的儒林、建如、國民等補習班，以及中南部的補教業者，只好採用「聯合招生」的方式來壓低廣告成本，四年來的公定學費行情價一直維持在一年八、九萬元左右，此舉在今年遭到公平交易委員會以「聯合壟斷」為由加以處分，各大補習班恢復單獨招生的方式，學費馬上暴漲到十三萬元至十五萬元之間，這除了彌補多出來的招生開銷外，招生人數過少也是一大主因。
為了再創佳績，各大重考補習班莫不尋求新的市場定位，文成補習班在前兩年首創「學科能力測驗班」之後，許多補習班也陸續跟進，顯示這將是升大學補習市場的主流。文成補習班總班主任王明智表示，該補習班的「學科能力測驗班」人數成長得相當快，今年的成長率超過一倍，總人數高達二、三千人左右，預計兩三年內將會迅速膨脹。
除了「學科能力測驗班」，文成也已跨足高中在校生的文理課程，與一般家教班主打單科的策略不同，文成走的是「全科班」的「包套制」，王文智指出，以一般的名師家教班的價碼來計算，每名高中生每年花在單科的補習費用就要三萬多元，如果補個三科，三年下來就要將近一百萬，在升學愈來愈容易，各大學科系的第二階段甄試指定科目又不一的情況下，一般高中生應該會選擇經濟又實惠的「全科班」。
儒林補習班則暫不考慮開設在校生的文理班，而將招生策略擺在成績優秀的重考生身上。周明表示，由於各大學素質不一，這兩年來，已考上大學但卻選擇重考的學生有回流的趨勢，今年估計在七、八千人左右，以儒林過往的辦學成績及高品質的師資群來看，要在這塊市場上占優勢並不難。不過，為了吸引聯考成績中上的「重點重考生」來增加升學率，有些補習班經常以「倒貼」高額獎學金的方式大打學生爭奪戰，堅持只降低學費、不給獎金的儒林，如何成功地爭取到學生，將是一大挑戰。
此外，也有部分補教業者往成人教育市場發展。例如，陳立旗下的中正升大學補習班就與新竹的中華大學合作，在台北開設該校推廣教育班的分班，和有、建儒等補習班也先後掛起「推廣教育班先修班」的招牌。
家教班遠景看好 生意一片長紅
相較於「保麗龍之重考班家族」的困局，文理家教班的前景則是一片叫好，談大學聯考是否會使市場萎縮，陳立、徐薇、林清華等補教名師更是一致搖頭說：「當然不！」未來的升大學方式為兩階段入學，第一階段是基本能力測驗，第二階段分為甲乙丙三案，甲案和乙案由各校的科系自訂加考科目，丙案則是類似現存聯考制度的「會考」，依照學生的考試成績分發，因為推薦甄試的名額有限，估計將來有六○％的學生還是必須參加會考。雖然整體錄取率提高了，推薦甄試也強調學生的論文寫作、口試等能力表現，但學力測驗和加考科目的成績還是很重要，加上人人都想擠進國立大學及名校的窄門，學生升學壓力並未減輕，而這也是補教名師認定市場不會萎縮的主因。
「不但不會萎縮，而且會愈來愈好。」擁有十一個數學家教班分部、學生人數超過一萬人的陳立表示，「舉例來說，在第二階段的甄試裡，台大電機系加考物理和數學，醫學系加考生物、化學、數學，外交系只加考英文，想進這些科系的話只能靠單科比分，如果是你的話，你會不會補？」
徐薇和林清華的看法雖然沒有這麼樂觀，不過也相去不遠。徐薇指出，英語是輩子的必需品，加上有許多大學科系都要加考英文，補習的熱度絕不會減退，林清華則認為，學力測驗在上學期舉行，勢必會使高三下學期的招生人數減少，不過數學科受到的衝擊會比較大，物理、化學等科目不會受到太大影響。
前景雖然看好，但競爭也愈形激烈，光是今年針對高一新生所花的招生成本，包括廣告、傳單、請工讀生打電話等費用，徐薇英文家教班就花了將近一千萬元，陳立、沈赫哲數學家教班則各花了二、三千萬元左右。也就是說，光是為了招生，這些補習班已預先花掉了高一班可能繳進的所有學費，若再加上未來的場地、教材、教師鐘點費等支出，高一班根本不太可能打平。為何做出如此的「賠本生意」？徐薇無奈地說：「沒辦法，同行都這麼做，如果不跟進的話，就很難保持現狀。」
大吃小 連鎖化是不可擋的趨勢
戰戰兢兢地穩固現有的地盤外，龍兒們更是雄心勃勃、爭先恐後地開疆闢土，利之所趨，自然少不了幾番廝殺，誰能勝出就看誰的眼光遠、財力大了！
「未來的升大學補習市場不僅會往社區化及連鎖化的趨勢發展，而且也會跨足升高中的補習市場，畢竟我們比現有的升高中補習班擁有更多的師資優勢。」王明智說，為了因應市場潮流，文成補習班早在六、七年前，就分別在高雄、台中兩地設立分部，今年起則將在板橋、三重、士林、內湖、中興新村、清水、六甲布樁，預計在三年內將會因為各分部的設立讓總營業額提高到十億元左右。
「目前文成每一萬元的學費收入，就有二千元是花在招生上，我們之所以花那麼高的廣告費，為的不是眼前的利益，而是想打響全國的知名度，為未來的連鎖經營鋪路。」王明智認為，「要打贏戰爭，品牌是必要的武器」，而為了不打壞招牌，文成將以直營的方式來經營各個分點，而不會採取加盟的手法。
事實上，想開連鎖店的不只有文成，目前儒林補習班在全省已有九個據點，分部遍布基隆、宜蘭、斗六、屏東等地，陳立數學家教班也在短短兩三年內，在士林、內湖、中永和、桃園、中壢、新竹等地開設了十一個分部。不管是用加盟或直營的方式，可以預見的是，這些財力雄厚、有能力打知名度、調度師資的補習班，勢將如連鎖超商排擠掉傳統雜貨店一般，一步步鯨吞蠶食各地區現有小型補習班的市場。
補教網路化 財團也來湊一腳
在往連鎖補習王國邁進的同時，「保麗龍」們也積極進軍充滿淘金夢的網路世界，希望能升級成更具競爭力的「電子龍」，而想往教育網站發展的網路公司，也不忘借助擁有豐厚 CONTENT 的補教業者。 目前已自己成立網站，或與網路公司策略聯盟的升大學重考補習班和文理家教班，至少就有數十家。
例如，儒林補習班就開設了「大中華教育網」和「易百教育網」兩個網站，分往考試題庫及成人教育的發展，文成補習班投資設立了「學碁網路公司」，希望在寬頻時代，一舉攻上網路教學的舞台，早在十年前就投資美國網路公司的陳立，近年來不僅獨資成立「源資國際科技公司」，轉投資燃料電池、金屬材料、生物科技等事業， 今年也與宏碁集團、華彩軟體合資成立科技公司，開設「 viewschool 」網站。
目前免費在中時報系與大成報合作的「 easypub.com 」網站上教英文的徐薇則表示，網路將是她教學事業的下一個主要標的，不過，講求品質的她，仍處於觀察與學習的階段，不急著立刻加入網路群雄的戰局。
除了網路教學外，電視及衛星直播的遠距教學也是兵家必爭之地。 TVBS 與中華電信合作，首家以衛星直播方式辦理的高四重考班即將在九月開播，參與該班遠距教學的林清華、楊慕文、殷非凡、傅壹，在業界都具有一定的名氣，自然不會只是單純為了每個小時三萬元的鐘點費就答應合作，他們看中的是，更廣大的高中在校生文理班的遠距補習市場。林清華表示，這四位老師已經有了策略聯盟的共識，未來將與 TVBS 合作，由對方提供技術和設備，聯合在花蓮、台東、澎湖等偏遠地區開設分部，以同步遠距教學的方式來拓展市場。
競爭者眾，究竟到底哪些補教業者能「適者生存」、日益壯大呢？「對講求品質，不斷求新求進步的老師而言，市場永遠是一片長紅，但不思改進的業者，就很容易被淘汰了！」徐薇說，早在五、六年前，就開始教英聽、英文作文、生活會話等課程，當時她被同業稱為「瘋子」、「怪人」，但這些英文技巧最近都已被納入甄試的範圍，事實證明，她當初的做法是有遠見的，而也只有不被眼前的制度牽著走，走在未來潮流之前的補教業者，才能真正擁有禁得起千錘百鍊的不壞之身。
惡鬥手法花招百出 補教界比政治圈還要「黑」
撰文：李宥樓
「搞抹黑，補教界是高手中的高手，比專業的選舉文宣工作者還要厲害好幾倍！」談到同業之間花招百出的「惡鬥」手法，文成補習班總班主任王明智十分感慨地說，「這個圈子真的是太黑了！」
就在記者採訪的時候，一名重考生神情緊張地隨著家長來到文成補習班要求退費，原因是他們聽到不少「文成補習班發生財務危機，即將惡性倒閉」等流言。這個例子不過是補習班間互相攻訐抹黑的冰山一角。自從民國七十六年政府開放補教業執照後，幾乎每一年的暑期招生熱季，補教界都得照例上演一回「招生攻防戰」，各個升大學的重考補習班莫不處於強力備戰狀態，忙於應付對手發出的流言「暗器」。
寫著「 XX 補習班快要倒了」、「 XX 補習班未善盡教導職責，考不好，想不開，十九歲重考生投河自殺」、「赤裸裸揭開 XX 補習班醜陋的謊言」等聳動標題的黑函，不僅大量地夾報送到各家各戶，甚至還大剌剌地登在各大報的全版廣告頁上，狠毒的用詞譴字、似是而非的推論、假冒新聞報導、捏造官方公文，以及受害人連署指控等惡質●倆，就連選舉的文宣火拼也相形見絀。
除了黑函外，耳語、反面電話、恐嚇威脅等，也是補教界拿來攻擊競爭對手的常見手法。為了提高自己的業績，許多補習班不惜重金聘請大批的工讀生，假冒對手的名義打電話給重考生，以「你的成績太爛了，我們補習班不想收你，請馬上來辦理退費」等說法，來「逼退」對手的學生，不久前，文成補習班甚至發生某名工讀生的家長接到對手的恐嚇電話，威脅「將在當日下午三點，在補習班樓梯間強暴你女兒」的荒謬情事。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受害的業者氣憤之餘，也只能無奈地加強「綁樁」的工作。儒林補習班班主任周明就指出，每年到該補習班報名的重考生，平均有七成會受到對手的騷擾，光是安撫學生就令人疲於奔命；近來備受「假造學歷」、「惡性倒閉」等流言所苦的徐薇，也不得不派出數十名工讀生密集打電話向考生及家長們澄清，並找來大學同學高怡平召開記者會，證明自己「真的是台大外文系畢業的」。
「就算能搶到學生，會用這種惡質手法攻訐別人的不肖業者，也無法提供好的服務給學生，最終還是會被市場的競爭機制所淘汰。」王明智說，補習班講求的是師資、教學品質和良善管理，希望學生和家長在選擇補習班時，不要輕易被謠言所蒙蔽，畢竟羊毛出在羊身上，會花大錢攻擊同業的業者，如果不是利用在教學品質上偷工減料來牟利，又何苦來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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