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北市,有兩個家長會組織,一個是家長協會,另一個是家長聯合會;你只要是家長,就可以加入協會;而你必須是學校家長會會長,才能加入聯合會。對官方而言,也許協會的代表性不如聯合會,但談到教育改革的理念和實踐,任誰也不敢忽視家長協會在這幾年的貢獻。
不了解的人一提起家長協會,第一句話不是「難溝通」就是「不友善」;但若與二度連任家長協會理事長詹智慧相談後,一定會想說:「台北市家長協會的人都像妳一樣嗎?」
的確,講話慢條斯理、始終笑容可掬的詹智慧,只要講理就很好溝通。不過遇上原則問題,看起來好說話的詹智慧就絕對會堅持到底。就像此次市府舉辦的教育局長遴選,一開始詹智慧就爭取參與,在進行第一階段的遴選會前,就有某媒體記者不屑地對詹智慧表示,遴選教育局長是政府官員、校長的事,家長憑什麼參加,我也是家長,我就認為不該參加。若是一般人聽到此言,必會怒言相駁;但詹智慧的反應卻很有趣,她覺得台北市還有這樣想法的家長,顯然協會推動的「家長參與教育」仍有不足,於是她馬上和這位記者交換名片,準備要向這位記者說明,家長為什麼一定要參加教育局長的遴選。
參與教育局長遴選 提高了協會名氣
而在接下來的遴選過程中,每遇有不合理或具爭議的事項,詹智慧必在會中提出意見,甚在一月十九日第二次教育局長遴選會中,因見某些委員為特定候選人的不當運作,也敢公開地表達不滿。不過,正因為詹智慧在這次遴選活動中的積極表現,使得台北市家長協會的知名度大為增加。所以一月二十三日,當台北市家長協會舉行「第三屆會員大會」與理事長、理監事改選活動時,居然來了許多市議員、教育局官員,以及其他「關心」的人士,使得此次活動要比往年熱鬧多多。
基於家長協會過去的言論,現任台北市教師會理事長潘運欽原本也以為,家長協會的人對教師不太友善,以致去年九月間,在教師會舉辦「國小組織章程座談會」中,第一次碰到詹智慧時,雙方因有防衛已經話不投機半句多,還認為彼此話中有話,彷彿是「敵對敵」的情節。
但後來經過多次的協商與接觸,潘運欽發現,詹智慧還滿明理的。在家長協會裡有些人較理想,會做比較激進的思考,只是頭上有稜有角的人很容易刺傷人,別人也只有關上溝通之門;而詹智慧雖然也有理想,但作風較穩健,溝通能力強;在談判桌上,何時該展現決心、何時該妥協,詹智慧也都拿捏得很好。「在先進國家只有一五﹪至二○﹪的人會熱心參與公共事務,在國內則只有五﹪,所以對於詹智慧的用心和努力,覺得很佩服。」本身也是社運出身的潘運欽說。
不過,可能就是因為「很有事做」又常與各式各樣的人士接觸,看來還年輕的詹智慧一點也不像是四十六歲的婦道人家,也想不到她居然已是四個孩子的媽,更難想像她曾經還是個篤信「不打不成器」的傳統母親。
前兩個孩子用打的 後兩個孩子用講的
「我對老大、老二是採威權教育,老三、老四卻是採開放教育!」詹智慧自己說完也覺得有趣,難道是因為嫁入國內知名本土企業而有重男輕女的觀念嗎?因老大、老二是女兒,老三、老四是兒子,故做此推想。
「那倒不是……。」詹智慧回憶起過去曾與大女兒水火不容的日子。民國七十七年初,本已定居澳洲的詹智慧因希望子女能回到台灣受教育,傳承本土文化,於是帶著兩名女兒回來了。雖然自教改最有名的國度返台,但詹智慧教育子女的方式卻非常老式,不但管得緊,一舉一動都要掌控,只要犯錯,輕則口罵,重則動手打,「一來因為我自己是這樣長大的,再者也可能我也年輕氣盛又求好心切吧!」詹智慧說。
不過,也果然是年輕,回到台灣後的詹智慧接連生下老三、老四兩個兒子。自覺責任愈來愈重的詹智慧,對子女的管教愈來愈嚴。但她卻也發現,大女兒有點不對勁,她的行為開始無法掌控,常藉機會離開詹智慧的視線,例如她會在家族聚會後要到親戚家玩,甚至要住在親戚家,明知道詹智慧不會同意,就請祖母或長輩關說。類似這樣的情況與日俱增,到了大女兒十一歲時,母女關係已相當緊張。
那年大女兒念四年級,兩個兒子也都進了幼稚園,詹智慧終於有時間要來處理母女間的問題。有一天,她在雨農國小「父母成長班」的簡章中,看到史英、朱台翔、小野等人本教育基金會成員開的課,覺得很有興趣,於是她就報名參加。上課前,詹智慧就從報上看過人本「不打小孩」的主張,對此不以為然的她,在第一天上史英的課時,就很不客氣的問史英,「結果沒想到挑戰不成,自己反被改造!」詹智慧笑說。幾堂課下來,詹智慧幾乎夜夜失眠,一想到過去對待孩子的方式,就覺得自己好像是巫婆,於是就爬起來寫悔過書。
經過這段痛苦的內化調整,有一天詹智慧向子女們宣示:「媽媽去上課後,發現以前的做法不對,以前對你們的傷害是媽媽的無心之過。從現在開始,不會再打你們!」雖然詹智慧說得誠懇,但一時放不下身段的她,恐怕還是一派嚴肅的模樣,子女們當然不會相信,都覺得這個媽媽一定又在玩手段,想逼他們就範。
向子女宣示不再打罵
正所謂「日久見人心」,子女們發現日子真的不一樣,不小心打破碗時,要是以前媽媽必定劈頭就罵,但此時的媽媽卻好言以對。漸漸地,詹智慧和子女間建立起互信互愛的關係,甚至後來女兒還敢開起詹智慧的玩笑,有回小弟不小心犯錯,兩個女兒聯合起來教訓弟弟說:「要是在我們那個年代,早就吊起來打了!」只是未見識過媽媽「厲害」小弟當然不信;如今,大女兒雖然隻身遠赴國外念高中,但經常會寫信和詹智慧聊聊課業、生活和心事。
「現在回想起來,當初會走出家門,積極參加社團,到如今成為家長協會理事長,還都是大女兒反抗的功勞呢!」詹智慧愈說愈肯定,原來當時她除了參加父母成長班,從陽明山國小的愛心媽媽、導護隊長變成家長會長之外,還參加主婦聯盟、學才藝,整天幾乎排滿了活動。
事實上,詹智慧剛回台灣時,正值解嚴後,社運團體最活躍的時期;當時,詹智慧雖然心力大都放在孩子身上,但因為先生對民主政治、社會福利、本土文化,乃至弱勢團體都非常關心,詹智慧多少也受到影響。再加上先生回家一帶就是十幾份的報紙,成了詹智慧吸取資訊的來源,甚至也啟發她的教改理想。
在八十年至八十三年間,從只有個人力量的愛心媽媽、繼而組織交通導護、開辦讀書會,選出班級家長代表,到彙集各方資源活化家長會,協助校方經營學校,詹智慧在四名子女就讀的陽明山國小開始實踐起她的理想、發揮她的力量。當時的校長,現任大龍國小校長的張輝雄印象最深的是,為了讓所有家長有機會參與學校活動,詹智慧不採傳統由少數家長會委員捐款的慣例,而透過園遊會、義賣等活動來籌募基金。「雖然那時她看起來惦惦的,但一辦活動、一談理想,就很有衝勁,是個很有感染力的人。」張輝雄說。
四處到各社團「插花」
同一時期裡,詹智慧雖也參加主婦聯盟的活動,但重心還是以女兒的學校為主。直到八十三年「四一○教改大遊行」,詹智慧再次受到衝擊,便開始走出校園,積極參加社團活動,先是應陳秀惠之邀加入「社區婦協」,而後行政院成立教育改革審議委員會,並舉辦「小班小校」、「廣設學校」等各種研討會,詹智慧是有會必到。「從八十三年到八十六年,我算是修了四年的教改學分」詹智慧打趣道。
八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在台北市社會局登記立案後,台北市家長協會正式成立,先後在許多社團「插花」的詹智慧決定要專心投入協會,初步先倡導家長參與學校教育,進一步則建立家長會的合法地位。在協會的第一年詹智慧雖只是常務理事,但這段時間也激發出她在企畫與財務管理方面的潛力,另也培養出組織、統整人事的能力。更重要的是,由於長年在社會中「打滾」,詹智慧不但待人處事圓融,也練就一套觀察人性的好眼力。這次遴選教育局長,第二階段在六名候選人向遴選委員報告教育理念時,詹智慧就再印證過一次。而或許這就是她能連任兩屆協會理事長的「功力」吧!
就如同潘運欽所言,在教改的路上,老師和家長要合作的地方很多,而詹智慧是個能坦誠且共事愉快的人。其實,這也正是詹智慧和家長協會一直在實踐的,家長是經營學校最好的合夥人,有家長的參與和關心,不但保障自己和他人子女的學習權,學校也會有多元且活力的發展。
/小檔案/
詹智慧小檔案
生日:民國四十二年次,水瓶座
現職:台北市家長協會第三屆理事長
陽明山國小導護媽媽
四個小孩的媽
社團經歷:台北市蒙特梭利幼稚園家長會會長
陽明山國小家長會會長
主婦聯盟
社區婦協
家長資源交流中心
台北市家長協會第二屆理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