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森這樣的地位，又擁有三十年電氣產業的工作經驗，有可能在如此重要的問題上，無知到誤解部屬的意思，弄錯所謂那些「傢伙」指的是什麼人嗎？
當文森於同年十月成為他的上司時，史密斯已經經常出席訂價會議，他覺得應該讓新老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史密斯在小組委員會聽證會上說，所以他在兩、三個一般性的生意場合中，利用兩人獨處的時間，告訴文森「我在今天上午與『那幫人』開了一次會。」小組委員會律師問史密斯，在對文森說這些話的時候，有沒有用比較直截了當的方式表白，例如有沒有說「我們與『競爭對手』開了一次訂價會議，或是我們在進行一項小小陰謀，不想讓機密外洩」等。史密斯回答，他完全沒有提到與這類例子沾上一點邊的話，說得最露骨的一句就是： 「我在今天上午與『那幫人』開了一次會。」史密斯並未說明他為何沒有把話講得更清楚，不過這有兩種邏輯上的可能性：或許史密斯想讓文森知道當前情勢，但同時也想保護文森，不讓文森成為知情共犯；也或許他並沒有這個意圖，他說得這麼拐彎抹角，只是因為這是他一貫的說話方式罷了。（與史密斯私交甚篤的帕克斯登，曾經向史密斯抱怨，表示「聽他說話像聽密碼一樣。」）
無論如何，文森在自己的證詞中說，他完全誤解史密斯的意思；事實上，他根本不記得曾聽史密斯說過「與那幫人開會」的話，不過他記得史密斯說「那好吧！我就拿這項變壓器新計劃給那些『傢伙』看。」文森在證詞中說，當時他以為所謂的那些「傢伙」，指的是奇異的地區銷售代表與公司客戶，而所謂的「新計劃」指的是一項新的行銷方案。文森說，兩年之後案發，他才赫然發現史密斯所謂的那些「傢伙」指的是競爭對手，所謂的「新計劃」指的是訂價計劃。文森在證詞中說： 「我相信史密斯是個誠懇的人……我相信，史密斯以為他是在告訴我他要參加這些會了。但我對他說的絲毫不以為意。」
不過，在另一方面，史密斯卻相信他已經把自己的意思向文森表達清楚。他在小組委員會中堅持說道： 「我一直沒有印象他誤解我的意思。」基法佛之後訊問文森，以文森這樣的地位，又擁有三十年電氣產業的工作經驗，有可能在如此重要的問題上，無知到誤解部屬的意思，弄錯所謂那些「傢伙」指的是什麼人嗎？文森回答： 「我不認為那非常無知。我們確實有很多人可以稱為傢伙……也許我無知，但我說的是真話，而且就這件事而言，我相信我是真的無知。」
參議員基法佛：文森先生，如果您無知，就不會當上年薪二十萬美元的副總。
文森：我認為我憑著在這方面的無知，一定可以做到副總這個職位。這樣的無知也許有幫助。
在這個全然不同的另一領域，溝通問題再次浮上檯面。文森對參議員基法佛說的那句話，真的是他的本意嗎？對反壟斷法違法情事無知，真能幫一個人在奇異取得並保住年薪二十萬美元的高位？看來似乎不可能。如果這樣，文森這話指的是什麼意思？不過，不管他真正的意思是什麼，無論是聯邦政府反壟斷專家或是參議院的調查人員，都無法證明史密斯對文森說的那一句關鍵話溝通成功—他們無法證明文森真的聽懂史密斯的意思，知道史密斯在搞訂價勾當。由於提不出這樣的證據，雖然他們信誓旦旦、揚言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至少要從奇異的最高管理階層、奇異執委會揪出一名要員開刀—但也只能徒呼負負，對這件事無能為力。事實上，當這項訂價醜聞方才東窗事發時，文森不僅同意公司嚴懲史密斯、將史密斯大幅降級減薪的決定，還親自將這些決定通知史密斯。所以如果文森在一九五七年時，已經從史密斯的話中知道他在搞訂價，那麼他這兩項行動也未免太假、太偽善了。（順道一提，史密斯沒有接受奇異的降級處分，他把工作辭了，並根據甘尼法官的判決繳了三千美元罰金，在三十天緩刑期滿以後，在其他地方找到一份工作，年薪一萬美元。）
〈本文選自全書，李幸臻 整理〉
約翰‧布魯克斯 John Brooks 1920-1993
獲獎作家，因以財經記者身分為《紐約客》（The New Yorker）雜誌撰稿而享譽。除了《商業冒險》，還著有十本非文學類財經商業書，其中幾本對華爾街與企業世界有極具批判性的檢驗。在他的著作中，人稱經典的有《葛康達往事》（Once in Golconda）、《繁華盛世》（The Go-Go Years）與《商業冒險》。儘管布魯克斯主要因為財經相關議題的著作而揚名，他也曾經發表三本小說，並曾為《哈潑雜誌》（Harper’s Magazine）與《紐約時報書評》（The New York Times Book Review）撰寫書評。
出版：大塊文化
書名：商業冒險
第1章 股市的波動 一九六二年的小崩盤
第2章 愛德索的命運 一個值得警惕的產品故事
第3章 聯邦所得稅 它的歷史與特性
第4章 合理的時間 德州海灣硫磺公司的內部人
第5章 全錄，全錄，全錄，全錄
第6章 讓客戶圓滿 一位總統之死
第7章 企業裡的哲學家 奇異的溝通問題
第8章 美股最後一次大囤積 一家叫做「小豬商店」的公司
第9章 華府高官的第二人生 商人大衛‧李蓮道
第10章 股東會季節 年會與企業權力
第11章 免責咬一口 一個人、他的知識與他的工作
第12章 英鎊捍衛戰 銀行家、英鎊與美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