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到五十歲,我才開始意識到:我從沒好好活著,享受每個片刻。那些年,我老被時間追著跑。請多一點從容、質感、溫度!無論金錢有多富有,你也可能只是有錢的窮鬼...現實裡人生短暫,應把握有限時光,及時行樂。
在這種狀態下,其實我很想安靜,很想漫步在夜裡的微風中,很想仰望天上的星星,很想什麼事都不做。
在撰寫這本書時,接近約定的交稿期限,收到了出版社的來信,「提醒」我要趕快交稿時,心突然「緊」了一下,很不舒服。
當下,我辨識這個緊,其實很熟悉,那是一種被催促、被規範的感覺。「你得在期限內完成某一件事」,熟悉嗎?你一定熟悉。我們都是這樣過日子的,我們一天到晚被時間追著跑,不是嗎?
活在這個功能的社會裡,我們一直都在doing,每天都有趕不完的「待辦事項」,我們忘記了我們是人,人是human 「being」耶。
人要單純地享受每個片刻的「存在」(being),並不容易。
活到五十歲,我才在開始意識到:我從沒好好活著,享受每個片刻。這些年,我在靈性學習裡,學習如何活在每個當下,覺知自己,學習好好當一個人,好好地存在(being)。
你看,明明交稿的時間都還沒到,出版社就急著來催稿,這讓我很緊張。真的不是怪出版社催稿,那是他們的職責、他們的工作,一本書要順利出版,本來就是要如此運作,不是嗎?
要是在以前,我的回應模式一定是:感到焦慮緊張,然後努力鞭策自己。我會沒日沒夜地趕稿,趕快把稿子給人家,好去「配合」別人的期待。
是的,過去的我,總扮演好學生,總是在壓迫自己、滿足他人。這樣的我,活得很辛苦。夠了。
過去,我絕對是一個認真、負責的人。我很會計畫,我的工作進度永遠「超前」,我總是在期限到來前就完成所有工作。我是很有效率的人。
過去,我也曾會為自己的效率感到沾沾自喜、自以為是。但現在,夠了。
活過半百,如今我期待自己的生命,除了效率以外,可以再多一點從容,多一點質感、多一點溫度。
人活著,不是只為了完成一件事,或只為了滿足別人的期待而活。切記。
說好月底會給完稿的,時間根本還沒到嘛,其實我並未拖稿呀。
這一次,我想按照自己的速度,慢、慢、來。
尤其這本書,就是在寫我大病之後,生活的反思與改變,我就是想要拯救自己的「急」病,想把自己從急速生活中「慢」下來的,不是嗎?如果我現在還在趕稿,這不是背道而馳,自打嘴巴嗎?真誠很重要,我要當一個真實的人。
反思以前的自己,是個急性子,很容易緊張,我總活在「時間」裡、被時間「控制」。
譬如說,當我要搭接駁車到高鐵站時,我一定先計算好時間,期待接駁車趕快到,好讓我趕上某一班高鐵。於是,當我等車時,心中充滿焦慮,一直看著錶,心裡不斷地重複著:「車子怎麼不趕快來?」好不容易車到了,坐上接駁車,我必定坐在最前面的位置,好等一會兒可以第一個衝下車到櫃臺買車票。
坐在接駁車上,我也是一刻不得安閒的。我會盯著司機開車,我嫌他開得太慢,心裡不斷嘮叨著:「怎麼不開快一點?」焦慮的我,一直看著司機、幫司機開車。這就是我的「急」病,典型的A型性格。
為什麼我會這麼急?當然不是天生的,這絕對跟原生家庭、跟社會文化有關。這個急,是被「教」出來的。
我的父母都是急性子,尤其是我父親,軍人出身的他,是一個很有紀律的人,對時間的掌控一向精準。
記得小學一年級上學,我總是全班第一個到學校,父親深怕我遲到,每天清晨五點便把我叫醒,要我去上學。我總是在睡眼惺忪中,穿上制服、吃早餐,然後在模糊亮光的晨曦裡,漫步到學校。
這就是為什麼長大以後,我總是「守時」、總是害怕遲到的原因。我的模式(life style)就是這樣被建構養成的,明白了吧。
父親晚年閒賦在家時,依舊生活規律,包括幾點起床、幾點吃飯,何時理髮,一切照表操課、絲毫不苟。
父親手上的錶始終不離身,就連睡覺也都要戴著。甚至在臨終前幾個月,他躺在病床上,我要拿掉他的錶,他都堅持不肯,他說他要看時間。或許,抓住時間,才會叫他感到安心吧。這就是心理學所說的「固著」與「制約」,他被時間給制約了。
那時,我就告訴自己:我絕不要跟父親一樣,被時間給「綁架」了。
我不想一天到晚老看著手錶、看時間過日子,我要活得輕鬆、自在一點。
其實我會選擇當一個自由工作者,就是想要拋開朝九晚五的制式生活。這幾年,我做著自己喜歡的工作,到處旅行,自由走動,我一直以為,我做到了,我自由了。直到生了一場大病,我才覺察到:不,其實我跟我父親一樣,老早就被時間給綁架了而不自知。難道不是嗎?我一天到晚在「趕進度」,害怕事情不能如期完成。這就是證據。
這幾年,當我可以慢下來以後,我開始在學習「放掉時間過生活」。
「放掉時間過生活」的意思就是:活在每個當下,不再被時間給追著跑。
但放掉時間,真的很難。
托勒的靈性書籍(《當下的力量》《一個新世界》)裡講過:人為什麼害怕放掉時間呢?因為放掉時間,也等於放掉過去與未來,同時也在放掉「功能世界」裡的計算、效率、成就、功名。而放掉這些,等於就是放棄自己、放棄我們外在的「自我認同」,這樣,我們還能活嗎?
喔,原來如此。
根據托勒的教導:放掉時間,其實就是在釋放「小我」的執著,回到永恆,沒有時間、沒有對錯、沒有計算的宇宙「大我」中。人在大我的意識流裡,一切放空,於是我們才能真正活著,活出平安與寧靜的自我。
呵呵,這不就是我所渴望的嗎?這些年,我在靜坐裡,就是在練習這件事。
我不想再繼續活在別人的「期限」裡,我想活在自己的「節奏」裡,自在做自己。
於是,我回信給出版社,跟她們說:「我是一個很自制的作者,請你不用再來信提醒我了,好嗎?我自有分寸。」
回完信,我感到輕鬆無比。
這是一個宣告,我在宣告:我不想再當時間的奴隸,我要自己掌握人生進度,我才是我自己生命的主人。
本文摘自「把自己愛回來」一書(方智出版),
詳細資訊請參考:http://blog.xuite.net/joe.chou/twblo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