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薪交不起房租,夢想養不活自己,人生就像是不斷做選擇題。
二十一歲,我得了酒精肝。同事聽見以後,都很同情地看著我,我笑著安慰大家說:「沒事,又不是腎虧。」其實笑容的背後是逞強。
昨天公司請了一位醫師來給我們檢查身體,到我的時候,醫生說我肝排毒不好,有點酒精肝,血液也有點黏稠。
那天我追著醫生問了很多遍:「確定嗎? 一定嗎? 醫生,我平常不怎麼喝酒,怎麼忽然就有了酒精肝。」最後,醫生很無奈地告訴我,我是因為經常熬夜導致的,肝是解毒的器官,肝臟排毒的時間是晚上十一點到深夜一點之間,這個時間段我通常都在熬夜。
醫生說,想要恢復沒有別的方法,只能每天晚上十一點之前睡覺。
醫生說完以後,我查閱了很多肝臟排毒的資訊。只要看到那種危害很大的資訊,我都會選擇性地忽略,安慰自己上面寫得不真實,看到那種沒什麼特別危害的我都會收藏起來。熬夜的時候就會看一下,安慰自己沒事。檢查身體的當天晚上,我改稿到凌晨兩點多。出了公司門,站在馬路中央。前面是望京SOHO,後面是賓士大廈,都是漆黑一片。
走在回家的路上,看著公司對面的房子。我忽然想起三個月前剛來首都的時候,準備和兩個朋友在望京SOHO 附近合租。
那天晚上我們拉了一個群組,大家各自發自己看到的租房資訊,我找了很久,發現大部分都是押一付一。就在我準備把看到的最合意的租房資訊(兩室一廳,月租四萬)發到群組裡的時候,就看到了他們發到群組裡的資訊:六萬五一個月,押一付三。第一個月需要多付半個月的仲介費和服務費,我打開手機的計算器,算每個人要出多少錢,算了很多遍,最後得出的結果是:十萬六百五十五。
過了一會我那個朋友說:「要不然就六萬五的這個吧。你們有什麼問題嗎?」我說:「每個人需要十萬多啊……」
「沒問題,我跟我爸說一聲就行了。」
「我也沒問題,家裡說了會給。」我沒有說話。
因為我沒辦法找家裡要,我只能靠我自己。看著群組裡的對話很長時間,後來乾脆把手機鎖了屏,看著手機螢幕上映出的自己的樣子。我忽然發現,原來我身後空無一人。
我不敢生病,不敢租貴的房子。我所有的一切只能靠自己。我是我們公司稿子寫得最多的一個,也是被退得最多的。昨天總監問我是怎麼堅持下來的,怎麼做到心理承受能力這麼強。不管文章改了多少天、多少版,被退了以後,還是能像滿血復活一樣,不斷地寫。
我想起了一個場景,有一天我們晚上聚餐,大家討論到退稿的問題,聊著聊著就聊到了為什麼要做自媒體。
「也算是拚一把,萬一最後不行了,還能回老家,反正家裡有車有房,還能托關係找個工作吧。」
「是啊,做不好的話也沒關係,家裡還能安排出國。」
那天我們坐在同一張桌旁,我們吃著同樣的菜,喝著同一個瓶子裡倒出的酒,聊著同一個未來。不,其實不是同一個未來。他們的未來有很多選項:奮鬥、出國讀書、回家過安穩生活……而我的未來只有一個選項:奮鬥、奮鬥、奮鬥。
我真的沒有任何退路,沒有父母當靠山,只能自己努力。
昨晚寫稿的時候,我的同事小余說她也很有感觸。她家裡是做養殖業的,大二那年,流感肆虐,家裡養的幾十頭豬都死了,家裡因此欠了很多錢。
大三的時候,小余為了賺更多的錢補貼家用,向自己的朋友借錢湊了四萬塊。她拿著這四萬塊來到首都。為了省錢,她在離我們公司十幾公里外的一個很偏的地方租了房子。每天都需要走二十分鐘的路,然後再坐一個半小時的車才能到公司。小余每個月發了薪水以後,先要還貸款;再還朋友一部分錢、給家裡一點錢;最後留下五千塊錢吃飯、留六百的交通費。
第二個月,借給她錢的那個朋友忽然出了一點事急需用錢,她東拼西湊把朋友的錢還清了。還完錢以後,小余筋疲力盡地躺在床上,越想越無力。她拿起手機給她媽打了一個電話,想找媽媽說說自己有多委屈。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還沒開口她媽就說:「孩子,我們們家裡還剩的幾頭豬生病了需要錢。家裡實在沒錢了,你那裡還有沒有?」
她強忍著自己的委屈,把到嘴邊的話憋了回去,說:「媽,我卡在公司,明天就轉帳。」
第二天她實在是沒辦法了,只能向她主管借了一萬塊錢。
晚上小余坐在出租屋的床上,轉了一萬塊。為了讓她媽安心,她說了那個重複了很多遍的謊言:「放心吧,媽。我薪水高,住的地方也很好,主管也很器重我。」
掛了電話後,看著出租屋裡狹小的空間,聽著隔壁傳來的小孩的哭聲,她就哭了。
就像一句話說的那樣:小的時候我們哭得聲嘶力竭,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受委屈了。長大以後,我們受到了更大的委屈,卻連哭都只能沉默著不敢發出聲音,怕恨自己的人聽到,更怕愛自己的人聽到。
終究過了那個哭了就喊媽,委屈就回家的年齡。
昨晚小余在公司裡加班找資料,努力讓自己找的資料更專業,更全面。年齡大了,不僅要賺錢養自己,更要賺錢給家裡,除了努力拚搏,我們別無退路。
我們的人生就是在不斷地做選擇題,只是大家的選項都不一樣。有的人可以選擇去海外留學不用擔心花銷,周遊世界不斷拓寬自己的視野。有的人可以選擇大膽追夢,失敗了大不了回家過一個有車有房的安穩生活。有的人出生就繼承遺產,十八歲成人那天就身家過億。
而我們這種出身平凡的人,只能努力到無能為力,拚搏到感動自己。
就像劉媛媛在〈超級演說家〉裡說的那樣:「一個人出身不好,不會斬斷他成功的所有可能,命運之手總有漏網之魚。」
我們拚命奮鬥,就是想成為那條漏網之魚。命運給了我們一個比別人低的起點,是希望我們用自己的一生來奮鬥出一個絕地反擊的故事。命運你小心,我已經開始反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