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和女人能做普通朋友嗎?
如果兩人對戀愛關係都不抱期待就有可能。
就讓我們繼續做朋友吧
男人和女人能做普通朋友嗎?
如果兩人對戀愛關係都不抱期待就有可能。
但就在我仔細思量此問題時赫然發現,我和一些前女友也都完全失聯了。
男女之間有些話是很殘忍的,雖然乍聽之下並沒有什麼惡意。我的好友馬庫斯就正在為這麼一句聽來平淡無奇的話感到困擾。
這句話是:「就讓我們繼續做朋友吧。」
這幾個月我比較常見到馬庫斯,因為他需要有人能和他談心裡話,為他分析他的想法和感覺。因為馬庫斯戀愛了,並不幸福的戀愛。
他從夏天開始和約瑟芬約會。他真的很喜歡她,但也感覺得到,只要他前進一步,她就會後退一步。她讓他無法捉摸,她在迴避他,用許多看似合理的理由。
每次我跟馬庫斯見面,他都會向我報告,現在又有什麼事讓她不允許自己對他投入感情。一開始的理由,是她不久之前才結束上一段關係,一切還歷歷在目。後來的理由則是,她很難信任男人,她目前無法對任何人動情,但她傳了簡訊給他:「如果我又可以戀愛的時候,你是我的第一人選。」
她的第一人選?我心想。問題是,哪一種第一人選?
約瑟芬傳的簡訊我都看過。每次和馬庫斯見面,他都會給我看她寫來的簡訊,讓我替他詮釋分析,好為他提供一線希望。
就只是喜歡而已
我讀過這樣的句子:「其實有像你這樣的人願意跟我在一起,我應該感到無比快樂才對。你是這麼寶貴,但是不曉得為什麼,我就是無法跨越阻礙,朝你踏出最後一步。」從這句話裡,我實在看不出馬庫斯有什麼希望。這個女生擺明了只是勾住他不放,對他並不認真,有可能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這一點。她喜歡他,但也僅此而已。而且我們不要忘了,有人渴望、追求的感覺是很令人陶醉的。即使(或者正因為)我們感覺到,那種渴望是毫無結果的。她享受這種陶醉,而馬庫斯卻飽受折磨。可以說是因為他受的苦令她享受。但願她並未察覺到自己的心態,畢竟我不想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宣稱任何人居心不良。
星期一我和馬庫斯約在城門街上一家咖啡館見面。雖然我提早十分鐘到,但他已經坐在靠窗邊的座位上等我了。我還沒有坐下,他就立刻把手機遞給我看。於是我看到那句話,那句殘忍而表面平淡無奇的話。
「你是這麼難能可貴的人,我根本配不上你。就讓我們繼續做朋友好不好?」
繼續?我覺得很迷惑不解。要用到「繼續」這個詞彙,表示他們之間原本應該存在著友誼才對。但打從他們兩人開始交往以來,我和馬庫斯愈來愈常見面,而每次見面得到的訊息也愈來愈無望,我對他們的交往不抱信心。
「怎麼樣,你有什麼看法?」馬庫斯問我。
「嗯,這個嘛……」我邊說邊坐下來,向女侍打了招呼,點了一杯咖啡牛奶。
「當朋友真的是你要的嗎?」我問他。
「那當然囉,」馬庫斯回應地有點兒太快,「她對我來說真的很珍貴,我不想失去她。」
我那種起雞皮疙瘩不舒服的感覺又來了:每當我突然覺得冷,或是突然想到什麼特別不愉快或是丟臉的事情,就會有這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是馬庫斯讓我感覺不舒服。他當時的口氣聽起來簡直就像是約瑟芬傳來的簡訊。很顯然他已經被她同化了。
男人和女人能有純友誼嗎?
女侍端來了咖啡牛奶以後,我回憶起從前我對一個女生說「就讓我們繼續做朋友吧」這句話的情形。
當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我並不認真。這句話只是「我不感興趣」的替代詞,從這個角度來看,這句話對對方是一種侮辱。所有堆砌在這句話前後的讚美都是廢話,只是為了不讓對方受到太大的傷害所包裹的美麗糖衣。我們的確有點喜歡對方,也不想傷害對方,可是另一方面,我們未來的日子裡也不一定非有他在身旁不可。
暫且放下馬庫斯不樂觀的情況不談,這當然是個很好的問題:真的有這回事嗎?男人和女人能做普通朋友嗎?
我的朋友大衛說:「男女之間的友誼?沒這回事。」
「除非是,」他刻意戲劇性地停頓了一下,「那個女生實在長得太醜了。」
這話當然講得太果斷了些,不過大衛基本上說得沒錯,男女之間是可以有友誼存在,關鍵在於有沒有性吸引力。性的影響可以被排除的話,如果兩人對戀愛關係都不抱有期待,男女之間就可能可以做普通朋友。
我考慮了一下,哪些女生我會說是普通朋友:我會想跟她們上床的女生當中一個也沒有。我有一個非常處得來的女性朋友,我們有同樣的幽默感,幾乎沒有任何人能像她一樣,跟我一起笑得那麼開懷、那麼無拘無束。她住在科隆,我們很難得見上一面,但是每次再聚,都覺得上次見面好像才幾天前的事。然而,若要我想像和她上床,我會馬上覺得胃不舒服。她是個好哥兒們型的女生,引不起我任何性遐想。不幸的是,我犯了個錯誤,就是很老實地告訴了她我對她的看法。即使我完全沒有惡意,還是傷了她的感情。直到今天她都還會跟我提起這回事。
也許和前女友當普通朋友是有可能的吧。因為兩人對彼此很了解,但當初交往時,已經發現兩個人無法當男女朋友,按照道理,應該可以建立起柏拉圖式的關係才對。
一個我認識的人曾經告訴我,他和初戀情人分手一段時間之後又見面,他心想彼此一定會有很多話可說。他希望他們可以稍微重拾共同的過去,至少在一個晚上的時間裡可以做到。但是在那個晚上他發現,隨著當初關係結束,他們的共同話題也壽終正寢。
他們之間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交集,所以兩人也沒什麼好談的了。
現在我仔細想想這個問題,赫然發現,我和從前的女友也都完全失聯了。
我認識一個男生,過去有過幾個女朋友,現在他只能夠和其中一個繼續當朋友。他告訴我原因何在:因為他對她已不再有絲毫性趣。
「我們那時候幾乎兩天吵一次,」他說,「兩年以後,我們之間只剩下沒完沒了的問題。我沒辦法再和她上床,和她在一起,我連勃起都做不到。」
他對她完全不再有任何性欲,只覺得她像是他妹妹,也因此他們之間的友誼才得以存在。他大部分的朋友都私下揣測他們兩人還繼續祕密交往,對此他只能一笑置之,他很清楚他們之間的感情早已蕩然無存。不過正因為他的朋友會這樣揣想,才讓他說出真正的故事。
男性其實不適合一夫一妻制。他們是獵人,總是在追逐獵物。
這是根據演化生物學的說法。男人有繁衍後代的天性本能。如果我們隨便說個數字,一個男人一年內和三十個不同女人睡覺,他很可能會比只跟同一個女人發生性關係的男人有更多後代。然而一個同時和三十個不同男人睡覺的女人,卻不一定比只有一個性伴侶的女人能生出更多小孩。
我們知道一夫一妻制的觀念和宗教有關,這種觀念強迫我們節制性欲。如果男人欺騙他的老婆,老婆很可能會跟他離婚,所以他必須有所節制,尋找其他不傷害伴侶的途__徑來發揮他的天性本能。
這個途徑通常就在男人的腦海中:當他們的目光追隨著吸睛的女人不放,或在他們自慰的時候。我認識的一個男生很少和他女朋友上床,有時候她會因為工作關係出差好幾天。她不在家的時候,他卻可以一天自慰多達五次。他是他天性本能的奴隸。他非這樣不可,沒有別的辦法。色情網頁為何總是最多人點閱,不是沒有原因的。
對男女之間的純粹友誼懷著如此絕望的想法的同時,我的注意力又回到和馬庫斯的談話上。我喝了一口咖啡牛奶,望著他無助的臉,不得不聯想到泰德.摩斯比。泰德是當紅電視影集《追愛總動員》(How I met your mother,編註:美國情境喜劇,從二○○五年開播到二○一四年劇終。該影集在作者寫這篇文章時正在德語區國家播映)的男主角。
不知何故,我突然覺得泰德的經歷會是先一步上演的馬庫斯的故事。
影集第一季的前幾集當中,泰德愛上了名為羅蘋.斯貝斯基的女生,羅蘋本人比她的名字聽起來要吸引人得多。他們成為一對,羅蘋很快也成為泰德最要好的朋友圈子裡的一員。後來兩人分手了,但是在她和他最要好的朋友在一起之前,兩人還一再嘗試復合。泰德對羅蘋仍然一往情深,他認識的其他女生似乎都只是在填補她的位置而已。這部影集播出了九季,一共有一九六集。羅蘋作為朋友圈中的一員,常常出現在泰德眼前。最後一季中,她嫁給泰德的好友,泰德則黯然退出,因為他對她還是有感情。我們生活在一個創造需求的社會裡,消費購物帶給我們短暫的滿足感或幸福感。
但是這種感覺不持久,所以我們必須持續消費,這個體制才能繼續運轉下去。
可惜的是,這套遊戲規則現在也運用到了人際之間。
〈本文選自全書 李幸臻 整理〉
作者:
米夏埃爾 · 納斯特(Michael Nast)
1975年生。曾接受書商專業訓練未結業,之後創立兩個唱片廠牌,並任職於不同廣告代理公司,最後職務為藝術總監。2007年,這位出生並成長於東柏林的30歲出頭青年,開設了個人部落格「大都會專欄」,寫自己的工作、生活,以及柏林。
他幽默而深入的觀察立刻引起許多迴響,包括出版社。2008年他從此踏上作家的道路。納斯特探討問題一針見血,並以魅力備具的風格描繪了他那一代人:為何我們無能維持關係?
現住柏林,為自由專欄撰稿人、作家及編劇。
譯者:
高瑩君
1986年畢業於文藻外語專科學校德文科,1988年輔仁大學德文系畢業,同年赴德國西柏林就讀自由大學,主修德文,副修漢學及社會學。德國統一後,於東柏林洪堡大學取得德中翻譯碩士學位。
多年來從事翻譯及口譯工作,譯有《寫給女人看的領導書》、《培養小孩正確的價值觀》、《孩子的未來從家庭開始》等書。業餘熱愛自助旅行與駕獨木舟。
書名:愛無能的世代
出版:天下雜誌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