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辦公室時最怕聽到電話鈴聲。除了資金上的問題，這次打來的會不會是店裡出了問題？吵架嗎？員工要辭職嗎？
一切以銀行為優先
與金融機構交手時也須小心謹慎，特別是大型金融集團。
當不少公司因為銀行「強制回收貸款」或「信貸緊縮」而出現倒閉潮，與父親交情甚篤的當地知名建設公司，也跟我們一樣由於銀行信貸緊縮而突然倒閉。過去也曾經有群眾在那間分行前抗議示威，但那位分行經理似乎也不為所動。
後來問了負責行政工作的F女士，她說父親發起火來，才不管對方是不是金融機構的人員，照樣不留情面地翻桌大怒，唯獨對那間銀行的態度十分謹慎。
銀行當時就算不對湯佐和強制回收貸款，光是要求調高每個月的還款金額或利息，對湯佐和而言無疑是一記致命打擊。再者，從過去交手的經驗來看，銀行並不是好應付的對象。
許多人一再拖欠還款時，往往避而不接銀行打來的電話。也許是因為膽怯，或者找不到理由搪塞，這種心情我能理解。
然而，不可能永遠逃避下去。一再逃避只會讓情況雪上加霜。有困難時，最好主動聯繫對方，解釋目前的狀況。我的個性受不了等別人通知壞消息，所以每個月都自己去銀行報到說明：「請聽我解釋。」
即便如此，交手的過程自然談不上愉快。
銀行聽了我的解釋後，也僅回答：「我了解了。」接著又一再詢問：「還有其他事嗎？請現在趕快說清楚！」「沒別的事了吧!?沒錯吧!?」
即使展現了誠意，若是不摸清對方的心意或隨時掌握情況，就會遭到對方無情拒絕。這種情形不僅限於金錢上的借貸，一般商務場合或與上司之間的關係也須多加留意。
我最怕銀行拋出一個無理的難題。銀行打來的電話讓我膽戰心驚，光是聽到電話鈴聲響起，彷彿自己都能聽到心臟抽搐的聲音。
因此，我總是提醒自己，不管銀行要求什麼，都要優先處理。
就算是只用兩秒就能解決的事情，例如遞送一張文件，說聲：「麻煩您了。」我也親自處理，絕不假手於員工。
當銀行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找我過去，當天不巧與事先約好的重要行程撞期時，我會毫不猶豫以銀行為優先。雖然說明原委後可以擇期再談，但是我絕對不會拒絕銀行的要求。我不喜歡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由別人決定了自己的命運。
要是讓對方認為「我很難搞」就糟了，與其如此，不如盡力而為。見面或許談不上三分情，但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效果吧。
對於身負鉅債的我而言，最痛苦的莫過於一切以銀行為優先。
除此之外，我與銀行談事情時，一定會將過程鉅細靡遺地筆記下來。這是為了自保，將來若是與對方起爭執，可以拿出來對照雙方「說了哪些話」。
事後閱讀筆記，發現不全然是劍拔弩張的對峙場面，其中不乏與承辦人員的閒話家常。不過，連瑣碎的對話都記錄下來，可見我對銀行多麼畏懼。
有一次，銀行要求提交一份重整計畫書，我便花了兩天時間，熬夜製作了五十頁資料。為了避免銀行強制回收貸款，說明內容必須比對方預期的更完善。我為此準備了詳盡的資訊，向銀行簡報。
「若是繼續讓我們貸款，對銀行來說反而賺錢。與其在這個時間點收回貸款，不如跟我們收取利息。就算貴行認為這是一筆呆帳，至少會賺進這些利潤。是否能請貴行站在銀行的立場，繼續貸款給我們呢？」
製作數據分析報告及營運計畫書，是我在麒麟啤酒工作時鍛鍊出來的本事。當時幾乎每天都在做這些事情。銀行的分行經理聽完簡報，不禁對我說：「第一次看到有人做到這種地步。」
為了不讓這份計畫書淪為紙上談兵，我在撰寫時自然用心規畫了合理且能實踐的計畫方案。如果達不到計畫目標，對方對我的評價就會下滑。因此，我將目標設定在自己能力所及的範圍內，腳踏實地達成計畫。這也是我在麒麟啤酒學到的教訓。再說，我們的情況根本禁不起開玩笑似的打腫臉充胖子。
不敢遲發薪水的真正原因
屋漏偏逢連夜雨，總有更糟的情況等在後頭。
湯佐和當時早已資金匱乏，卻頻頻出現需要花錢的問題。
由於各家店鋪的設備大多老舊，平時也疏於維護，經常發生故障。招牌、空調、電腦、冰箱......這類電子產品一旦出了毛病，大多會一起壞掉，造成龐大的修理費用。
空調故障時，我曾經花了超過一百萬日圓來修理。至於電腦，則是因為員工的問題行為惹惱了我，而忍不住把眼前的電腦螢幕砸壞。
我至今仍然忘不了，公司承租了公寓的二樓當作員工宿舍，有一次發生漏水，讓我不得不賠房東一百二十萬日圓。原因是酒醉回宿舍的廚師，忘了關浴室的水龍頭就睡著了。這筆錢實在花得很心痛。
這筆錢為什麼是我得出？我心裡不禁忿忿不平，但這種情況層出不窮。
因此，我在辦公室時最怕聽到電話鈴聲。除了資金上的問題，這次打來的會不會是店裡出了問題？吵架嗎？員工要辭職嗎？一連串的麻煩一波又一波侵襲著我。
其中也包括意外事故。一名員工說「進貨需要一輛代步車」，於是我買了車子，結果兩天後發生交通意外而全毀。慶幸的是員工安然無恙，但心裡仍然不是滋味，可不是感謝員工平安無事就算了。
即便處境艱難，就算資金週轉多麼窘迫，我也絕不會遲發員工的薪水。這是因為良心發現、突然想當個好領導人嗎？
說實在的，我一點也不關心他們的生活。
這其實是因為從當時員工與我的關係來看，要是晚一天發薪水，就會有人斷然提出辭呈。
一次有數名員工辭職的話，店裡便做不了生意，造成資金週轉不靈。因此，若是沒有在發薪日當天發放薪資，公司立刻沒戲唱。不管發生任何事，我說什麼也不能讓資金週轉陷入困難。
失序的店鋪
由於一整天都忙著籌措資金，我足足花了一年時間才走訪完湯佐和所有店鋪。最遠的一家店與總公司相距數十公里，或許心理上的距離遠遠超過這段路程，我始終抽不出時間走一趟。
因為有許多員工沒見過社長，一些職業操守本來就不高的店鋪因此變本加厲，陸續引發各種問題。
例如廚師在上班時間喝酒已成了家常便飯，捲走公司的營業額以及廚師之間吵架、對顧客惡言相向等等，這些令人難以置信的問題層出不窮。
我曾經在營業時間造訪某家店。
這家店有兩個樓層的店面，進去之後，發現櫃臺有一名女生兼職員工一臉無聊地倚靠在牆壁，裡頭有一桌顧客，但是廚房裡沒半個人。
「這是怎麼回事？」我滿腹疑惑地詢問櫃臺人員：「我能坐在這嗎？」「請坐這裡。」點餐後，才看到廚師一臉不耐煩地從二樓下來，把頭髮往上撥了撥，走進廚房做菜。
我的餐點送上來後，過了一會兒，又不見廚師的人影。等到有人點餐，才又從二樓走下來。
我心裡納悶著，立刻起身往二樓走去，發現四名廚師正在打麻將。
四人當中，有三人不認識我，其中一人注意到是我，連忙收拾麻將桌，回到工作崗位上。
看著他們的樣子，我肯定「平常一定就是這副德行」。湯佐和的店鋪早已失序，毫無職業操守可言。
當我挑了餐飲店最忙碌的時刻、星期五晚上九點造訪別家店時，才剛踏進門口，店員便婉
拒我入內：「這位客人，非常抱歉！我們今天已經打烊了。」
但這家店是二十四小時營業。「太奇怪了吧，為什麼要打烊？」我開口問著，兼職人員一臉尷尬地回答：「因為廚師說『他累了』。」
我火大地闖進店裡，發現廚師不在工作區裡，反而坐在顧客旁邊的啤酒箱子上跟客人一起喝酒。我實在很想對他發飆。
可是，如我前面所提到的，這群強勢的人會僅僅因為我的一句警告而懷恨在心，要脅「辭職」走人。從前在麒麟啤酒接觸的全是講道理的商務人士，如今這些人的行徑對我來說簡直匪夷所思。
債務問題固然是我在這段期間的壓力來源，但無法糾正這群員工欠缺職業操守的問題行為，才是我最大的夢魘。
〈本文選自全書 李幸臻 整理〉
作者：
湯澤 剛（Yuzawa Tsuyoshi）
湯佐和CEO。一九六二年出生於神奈川縣鎌倉市。私立山手學院高等學校畢業後就讀早稻田大學法學部。畢業後任職於麒麟啤酒（KIRIN）的國內啤酒業務部門，經由人事部人才開發室派駐紐約，其後負責醫藥事業總部海外業務等事宜。一九九九年，因父親驟逝而接下父親一手創辦的湯佐和，也因此背下四十億日圓鉅額債務。歷經身心俱疲的十六年，終於讓即將破產的公司重獲新生。目前在神奈川縣經營擁有十四間分店的餐飲店，努力實現「活得精采，回饋地方，擴展幸福能量」的經營理念。同時根據自身經歷，針對中小企業經營者展開「永不放棄才能走出康莊大道，黑夜終究會迎來光明」等演說活動。經營學碩士、專業認定韌力培訓講師、神奈川縣中小企業家同友會會員。
譯者
莊雅琇
日本法政大學大學院畢業。現為專職譯者，譯有《全彩圖解抗癌治癒力》、《贏得病患信任的問診術》、《如果癌症復發怎麼辦？病患本人與家屬應該知道的事！》、《全彩圖解 消除眼睛疲勞、拯救惡視力！》、《保健食品，你真的吃對了嗎？》、《神奇美顏操！》、《擺脫洗髮精，頭髮變多更健康！》、《那些死亡教我如何活：一位清掃死亡現場者20年的生死思索》等。
書名：從天而降的四十億債務：一直想落跑最後卻乾杯重生的奇蹟故事
出版：臉譜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