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要先意識到一個「好的自己」，然後才能從這個自己出發而感覺自責吧！
一早看到聯絡簿，老師寫了一大段的紅字「客訴」他體育課推同學。問他怎麼回事，他先是不想說，直到我答應他不會生氣，他才講：「○○自己叫我推他，他會跑得更快啊！」
聽到這裡，我沒有生氣。
「好，以後要想想這樣做的後果。推或不推是你的決定，你可以不要啊！是你決定要推他的。只要是會傷害自己或可能讓別人受傷的事，都絕對不要做，就算是校長叫你做，你也不要做。」校長很無辜，又不是外星人入侵，也不是喪屍。
他大聲地回答：「知道了啦！」下個動作，就把耳朵摀住。
看他這樣，我有點不開心了，但因為答應他不生氣，只好咬牙吞下去，轉頭對其他三個說：
「你們四個，一定一定要記得，你們是媽媽的寶貝，其他同學也是他們媽媽的寶貝。我最不喜歡看到寶貝受傷，其他媽媽也是。」但語氣可一點都不像在跟寶貝說話。
「還有，要做什麼、不要做什麼，是自己可以決定的。就像你叫我打你，我打不打是我的決定，我可以決定不要打你，因為打了就會讓你受傷了，可是我不喜歡讓你受傷。我決定做什麼，我就會負責……」我又來了，憋住不開心的自己就會碎唸，然後話一多就沒重點了。
另外三個，竟嬉笑著學老大把耳朵摀住。到這裡，我的不開心飆速直達生氣，然後就……衝出去了。
「統統把手放下來！你們、你們太不尊重人了！我跟你們講話，為什麼摀耳朵？媽媽現在很生氣了！」
偏偏我生氣時，話就講不清楚，大喝之後還會跳針。
「夠了！這是幹什麼？你們摀耳朵不聽媽媽說話，我就會生氣，然後就罵人！我本來是在好好講的，如果你們跟我講話，我都摀耳朵不聽，你們也會生氣吧？那叫做不尊重，上次才教過你們，尊重是……（跳針中）算了算了！都不要講了！」
說了一堆拉裡拉雜的話，自己都覺得焦點已模糊，裡頭摻雜不清的是對孩子犯錯的不滿、被客訴的尷尬、道理說不清楚的挫折，還有被孩子們拒絕的受傷……
懊惱到最後，我只能氣呼呼地離開，坐到「冷靜沙發」上。
＊說好的不生氣呢？
怎麼會這樣，說好的不生氣呢？自己從頭到尾劈里啪啦地訓話，也許根本沒有說好過吧！
一看到紅字客訴，我已經有點生氣了，只是憋住，還想聽聽老大的說法。他說了，卻把責任推給別人，我的不悅雪上加霜，只是壓一下，想透過說理塞進正確的「價值觀」。他摀住耳朵，我心頭的怒火就冒出來了，但試圖忽略，為了守住承諾而不生氣。直到整群孩子都摀起耳朵，我氣到頭頂冒煙──這下師出有名了，扣你們一頂不尊重的帽子，四個一起飆罵！
唉！跟你們耗這三十分鐘，明心見性，夠抵我靜坐修禪三十載了吧！道行尚淺，由著習性氣惱著，敗下陣來也是自然。
＊孩子要先意識到「好的自己」
四個孩子剛開始還在笑鬧，看到我一言不發，坐在沙發上瞪著他們，才逐漸安靜下來吃早餐、收拾書包。老大頭低低地來拿聯絡簿，看到我只在上面回應：「知道了，我會和他談，同學還好嗎？對不起。」他要抱抱，我嘆口氣，還是抱了他。
「媽媽看到其實有點生氣，雖然我心裡知道你不是會傷害人的小孩，但就是忍不住又氣又擔心，很想要你負起責任。」
孩子要先意識到一個「好的自己」，然後才能從這個自己出發而感覺自責吧！
老大抱著我掉眼淚，搖搖頭叫我別說了。我幫他擦了眼淚，還是繼續說：
「媽媽了解你是善良的小孩，怎麼玩、怎麼做決定，是你要負責的事。想想後果，然後自己決定要不要做，我們一起練習這件事，好不好？」
暖男老二來抱哥哥，說：「放心，不然你問我，我會提醒你啦！但是快點，現在上學快來不及了。」
真的，老二對這些事的經驗豐富多了。而媽媽照理說也都被訓練過了，怎麼還是一樣的模式？
＊我們能做的，終歸只是引導
人的改變，從「基底」來說，著實困難。我如果是純綿，就不會是雪紡紗；要涼快，就加上麻，變成棉麻，把功能升級就好了吧！
這天，我賞識自己能快一些察覺，能安於坐在我的「冷靜沙發」上，也能修復自己與孩子的關係，自然就少受一點被情緒與災難想像所困住的苦。
至於孩子們，還在養成那個「基底」的過程。我只需帶著他們一起講究實用、舒服的材質就好，至於是涼或暖、是厚還薄、美不美……就勞他們以後自己調整與妝點了。
小孩劇場〈蜜月？〉
老大：「媽媽，妳今天都沒生氣欸！」也是，一個在車上打翻牛奶，兩個在路上吵架，再一個堅持穿著涼鞋出門……
老三：「媽媽本來就很溫柔。」這就對了，真乖啊。
老二走過來捏捏我的臉，回頭對兄妹們大叫：「老師說過，這樣叫山寨版！」
（本文選自全書，張若儀整理）
作者： 洪美鈴
出版：寶瓶文化
書名：還是喜歡當媽媽——心理師媽媽的內心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