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導演平均年齡三十五歲,加上十多所表演藝術學校師生,讓世大運開幕式洋溢青春氣息,台大社會學系助理教授、北市府市政顧問李明璁認為,如果年輕人做得好,前輩何不放手?
從台北市長柯文哲以降,都是如此,柯文哲派信任的北市府祕書長蘇麗瓊兼任世大運執行長,由她統籌各種任務分組,務實的權力分散、水平的機制,運作良好。柯文哲在閉幕致詞感謝許多人,我想並非政治辭令,因為確實有龐大的工作團隊各司其職,發揮職人、達人魂。
舉例來說,幾位一九八○年後出生的藝術家組成的「豪華朗機工」,製作的聖火台頗獲好評,這不是設計團隊發想便能成就,從製作影片中可看出有許多傳統工匠貢獻技藝。
公部門釋出權力 「讓專業的來」激發熱情
另一方面,北市府也對「公部門釋出權力」做了很好的示範。柯文哲上任初期一直說世大運是爛攤子,只想消極以對,加上柯文哲常自嘲不懂文化,也無意追加預算,這種情況下,最好的選擇就是釋出權力、找懂的人來做。我從市政顧問的角度觀察,歷來三位文化局長(倪重華、謝佩霓、鍾永豐)都很努力,相關局處公務員也在《採購法》既有框架下努力辦好。
姑且不論美感、科技應用等細節,真正感動人的是「熱情」,這是世大運翻盤的關鍵,原本不被看好、沒有期待,反而讓年輕設計師、表演者、導演、運動員放手一搏,全力以赴的能量很驚人。
過去年輕世代被視為憤怒、熱情、有批判力,老一輩認為這些能量難以控制、不成熟,必須加以規訓才能成事,這次顯然有所不同。
運動員爆發力驚人,反讓人質疑單項協會管東管西,到底為運動員做了什麼;製作團隊也一樣,宣示了辦活動不一定要「教父」級的大人物。
以結果論,年輕人如此有生產力,短時間內用有限預算把事情做好,時間、經費都是客觀指標,如果年輕人做得好,前輩何不放手?為了產業、為了國家往前進,值得採用這樣的新模式。
所謂新模式不等於世代交替,我認為,權力跟想法上或許有交替,但執行上是協力與合作。像這次由資深人士負責資源整合、人脈串聯,讓很跳、很炫的創意,周延地融入活動框架,我稱之為「世代協力」。
台灣對年輕的定義太老派,權力交棒很晚,相對才覺得三十歲很年輕。但趨勢在變,法國總統馬克宏才四十歲,歐巴馬不到五十歲當總統,更別說產業界,臉書創辦人二○○四年創業才二十歲。在我看來,三十歲是「仍然年輕但已經成熟」。
社會學常用decade(十年)作為一代,而今還是十年嗎?世界在加速,科技、全球化的影響,網路讓時空重組,資訊傳播幾乎同步,時空的尺度已經不同,代與代的差異愈來愈劇烈。以往四、五十歲的人會感嘆「現在的小朋友抗壓性低」,近期可能連三十歲的人也開始這麼說。
賽事匯聚「我們感」 讓年輕人走出經濟大悶鍋
這也凸顯出世代的尷尬處境,對六十歲的世代而言,覺得四十歲還年輕,甚至不放心交棒,但要讓四十歲接中階主管或許還行,但要當一級主管,在大企業、政界,就欲語還休。
台灣面臨世代分裂問題,所謂世代正義,就是在處理相對剝奪感。有些人覺得,明明是我的時代,卻沒有太多實權,低薪、工時長、機會少,一堆退休族群的給付跟年輕人的收入不成比例,這是台灣的一大難題。
世大運看似與政治、經濟無關,但經濟上讓年輕人覺得「悶」,政治上這一代自有認同與想法,參與世大運讓年輕人有種「節慶感」,可以擺脫日常壓力、無奈,進入集體狂歡狀態,且與他人一起,會產生「我們感」。
運動賽事還加上一種由下而上的國族主義,尤其年輕人雖然揮中華民國國旗,聽著Chinese Taipei,但幾乎都認同「台灣」。以前政治人物粗魯地把運動員摟過來沾光,但年輕人先前一連串對體協的抗議,多數都不屑政治勢力管控運動員。
年輕人本來快忘了競選期間的柯文哲,一個練痟話(台語:胡說、亂講)、賣萌、有時會暴衝的阿伯,正經時又有模有樣。這次世大運,柯文哲找來年輕團隊,用低預算、素人的草莽氣息,讓人想起他的非典型。
年輕人其實不是被柯文哲籠絡,是被他放手讓年輕人運作出各式各樣的美好事物籠絡,而這些光環最終還是會回到柯文哲身上。
李明璁
出生:1972 年
現職:台灣大學社會學系助理教授、台北市政府市政顧問
學歷:英國劍橋大學社會人類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