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專業度是任何創意領域要臻至優秀的重要面向,但過於老練的專業熟手要承擔的一大風險,就是會過於耽溺在本身的觀點中,而無法看見他人的解決方案。專家可能無法展現彈性,適應各種變化,因為他們是那麼習慣透過某種特定的方式來看待事物。正因如此,某個領域的新手有時往往能夠提出一些真正具有創意的想法,進而造成典範移轉。
所有生活當中的體驗──無論是創傷性的經驗,還是狂喜的體會──只要能夠增加我們原本的體驗類別,並推動我們跨出原本所習慣的思考模式,就能提高認知的彈性與創意。心理學家西蒙.席特(Simone Ritter)就曾經測試過這種假設,她讓受試者走過一個虛擬實境的世界,在其中經歷各種違反物理定律的怪異事件,例如:感覺自己走路的速度好像比實際上快,或者看見瓶子往上掉。之後,他們請受試者接受一項認知彈性測試,在這項測試裡,受試者必須針對這個問題:「哪些東西會發出聲音?」盡可能提出最多的答案(他們想到的答案愈多,認知彈性的得分就愈高)。
結果積極投入古怪的虛擬實境世界的人,在認知彈性上的得分,要比投入正常版虛擬實境世界(其中沒有違反物理定律的體驗),以及單只觀看描述古怪事件與出乎意料事件影片的人,得分都高。那他們的結論是什麼呢?若我們想以嶄新而具有創意的方式來思考,我們認為事情應該如何發生的方式,就需要直接經驗挑戰。
但你不用背著背包遊泰國,也不必有創傷性的經驗,就能夠進入創意心態的沃土。要讓自己擺脫熟悉的模式(或脫離創意的泥沼),有更簡單的方法。試試看某種新的創意表達途徑,或者另一種完全不同的表達媒介(如果你是作家,就學習演奏樂器;如果你是舞者,就練習畫畫),下班時走一條不同的路回家,或者找到一群興趣或價值觀不同的新朋友,向他們學習。日常的這些例行事物,即使只是一點點微小的變更,都可能為你的創意生活帶來豐厚的回報。
這種狀況同樣適用於更廣闊的文化脈絡──我們其實可以轉向歷史,看陌生的因子如何滋養出創意的成就。心理學家狄恩.濟斯.賽門頓在一份一九九七年的研究中發現,移民潮之後,往往能夠緊接著在各種文化脈絡上,帶來精彩非凡的創意成就。這是為什麼呢?移民為原有的文化架構帶來嶄新的想法、文化與風俗習慣,進而為這個文化中的每個人(不只是移民本身),都創造出更多樣化的經驗,因此能夠引發創意性的思考。
若說習慣與傳統是創意的殺手,那麼陌生感就是偉大想法與創新的源頭。我們都知道,習慣與陳腐可能嚴重阻礙創意的思考(畢竟,我們怎麼可能從陳舊與了無新意的狀態中,做出嶄新的連結?),而新鮮、新奇與不尋常的事物,可以協助我們找到最創新的構想。即使是在專業領域,如果我們對自己最喜歡的表達形式或研究領域過於熟悉,也可能因此失去彈性,無法產生創新的想法。正如研究所指出的,局外人的心態可以滋養創意。
局外人的心態可以滋養創意。
雖然專業度是任何創意領域要臻至優秀的重要面向,但過於老練的專業熟手要承擔的一大風險,就是會過於耽溺在本身的觀點中,而無法看見他人的解決方案。專家可能無法展現彈性,適應各種變化,因為他們是那麼習慣透過某種特定的方式來看待事物。正因如此,某個領域的新手有時往往能夠提出一些真正具有創意的想法,進而造成典範移轉。
我們只要開放接受各種經驗,並積極選擇透過各種不同的角度來看待事物,就能扭轉熟悉所帶來的傷害,並提高本身的認知彈性。而和「開放接受各種經驗」相輔相成的,還包括「整合複雜度」(integrative complexity)──也就是辨認出新的模式,並在表面上看來彼此無關的資訊之間找出關連的能力與渴望。事實上,生活在異國文化裡,並不斷嘗試適應的過程,也會提升「整合複雜度」,這也能夠有效加強我們創意思考的力量。
作家傑夫.柯文(Geoff Colvin)在他的著作《我比別人更認真:刻意練習讓自己發光》(Talent Is Overrated)中,曾經提到專業技藝的失敗:
為什麼不是西聯公司(Western Union)發明電話?為什麼不是美國鋼鐵公司發明小型鋼鐵廠制?為什麼不是IBM發明個人電腦?一再出現的情形是,最熟知某種科技或產業的組織,反而無法在創意上有所突破,進而帶來整個產業的轉變。
當某個產業的智慧被帶入另一個表面上看來毫不相干的領域時,就會激發最偉大的創新。事實上,賽門頓發現,最成功的歌劇作曲家會在歌劇曲目中混合各種不同的類別,並加入原本不屬於歌劇的曲目。而且作曲家似乎會接受各種不同的訓練,以避免訓練過度的狀況。「這就好比西洋棋大師會同時練習西洋棋和圍棋,藉此提升本身的棋藝」。
跨界訓練的重要性在科學界也顯而易見。賽門頓在針對科學天才所進行的廣泛研究中發現,最有創意的科學家通常不會只在一個特殊的專業領域裡,追尋某個單一的研究命題。相反的,這些創意十足的科學家通常會同時從事大量不太有緊密關連的活動,形成一個廣泛的「事業網絡」。而且他們往往在科學領域之外,還擁有與創意高度相關的嗜好與興趣。伽利略(Galileo)對藝術、文學與音樂的著迷,就是個很好的例子。身為音樂家之子的伽利略熱愛藝術,而且很多人說,他的科學創作深受他在人文領域的探索的影響。
亞里斯多德的興趣與學術上的貢獻──他或許是目前所知最早的博學家──橫跨倫理學、醫學、數學、政治學、法律、農業與戲劇,他完全具體展現了自己所說的名言,亦即所有人類「天生就渴望知識」。李奧納多.達文西──他屬於英國歷史學家愛德華.卡爾(Edward Carr)所謂「對很多事都知道很多的人」這個愈來愈瀕臨滅絕的族群當中的一員──至今仍是「文藝復興人」(renaissance man)的典型代表,他觸及的領域,包括:繪畫、雕刻、建築、數學、發明、音樂、解剖、製圖學、植物學、寫作等。
這個族群中比較接近現代的代表之一,是詹姆士.西蒙斯(James H. Simons),他因為跨領域的探索而致富。這位事業輝煌的億萬富翁不但是數學家,也是避險基金經理人,最近才被封為全球百大富豪之一,而其背後的秘訣,就在於抱持局外人的心態,以及追求知識永不滿足的好奇心。
西蒙斯致力經營慈善事業,同時也是位科學天才。他只花了三年的時間,就從麻省理工學院的數學系畢業,然後又花了三年的時間,就拿到柏克萊的博士學位。二十出頭的時候,他就已經在華盛頓特區,為美國國家安全局進行破解密碼的工作。後來他回到學術界,在麻省理工學院和哈佛大學教授數學課程,接著又轉進商業界,成立了全球最大,也最成功的避險基金之一,而且這個基金就巧妙地命名為「文藝復興科技基金」。
西蒙斯眾多的興趣、生涯的轉換,以及熱情之所鍾,都是他能夠在每個領域成功的關鍵。他在每項個別的追求中,都會帶入在其他領域或興趣項目中所累積的智慧,在充滿渴望的心靈與開放心態──有一次他和大學朋友騎摩托車穿越波哥大之後,回來就說服父親參與投資哥倫比亞──的指引下,西蒙斯點燃了一輩子的熱情,在數學、科學與財經領域迭有創新。
西蒙斯運用局外人的優勢預測全球市場,成果極其輝煌,結果避險基金事業為他帶來了莫大的財富。正如彭博社(Bloomberg)所指出的:「文藝復興基金的成功──以及西蒙斯所創造的財富──其背後真正的核心,是他本身的數學心態。」這位數學奇才仰賴數學公式和科學理論,來進行市場預測,並聘用偉大的科學菁英,來解讀文藝復興的財經世界,而無論他用來進行財經預測的理論、想法和跨領域的計算方式是什麼(這些秘訣還有待他透露),結果都確實成效非凡:由於這家公司的市場預測實在太過成功,有時其他所有大型避險基金,都因此相形失色。西蒙斯在永無止盡的好奇心的驅使下,甚至會去檢視太陽黑子與月球圓缺變化對市場所產生的影響。
如今,這位七十六歲的博學家,已經把本身的時間與財富,投資於提升數學與科學的研究發展上,以增進公眾利益。西蒙斯在二○○七年告訴彭博社:「我無疑在同一時間投入太多事物,但人生就是因此而有趣。」
(本文選自全書,張若儀整理)
作者: 史考特・巴瑞・考夫曼(Scott Barry Kaufman)
出版:寶鼎出版
書名:我的混亂,我的自相矛盾,和我的無限創意:讓創造力源源不絕的10個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