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最大的自卑就是驕傲到狂妄自大，而最狂妄自大的驕傲便是在壞事上驕傲著。
我笑著答應這個邀約，神情一派輕鬆，其實那位長輩一點都沒瞧出 我內心的惶恐：對於善的認識與智慧，向來不是我的強項啊，倒是對於壞事，我有著豐富的知識。
真的，這位長輩的肯定，讓我當天一夜難眠，想著自己過去與人說 話的時候，自己最得意、最愛搶著發言的話題是什麼？ 原來我過去最愛 講的是對壞事的知識啊，我不僅愛講自己對壞事的了解，而且還為此沾沾自喜。
記得過去還在當律師的時候，台北有位學弟到台中出差，中午我請他吃飯，席間他聊到台中汽車旅館的盛名，晚上想投宿知名汽車旅館開開眼界。他這話題一起，我可得意了，看一看手錶，話匣子便打開說：
「學弟，我告訴你，下午一點左右，是全台中偷情的最熱門時段，知名的汽車旅館現在是一房難求；第二個熱門時段是晚上七點左右，所以，你若晚上想住汽車旅館，得晚上十一點以後才能check in……」
到如今我還能回想起自己在談論這些事的時候，學弟睜大眼睛看著我，而我則心裡頭驕傲的像是一位縱橫人間沙場的老江湖，用著睥睨的 眼神看著對我口中的知識毫無所悉的學弟，心裡還想著：「這些事你都不知道，真是白活了。」 唉，如今想想，到底是誰白活了呀？我當時以為學弟驚訝的眼神是種對學長精通偷情之道的崇拜，但是，現在我認為學弟的眼神應該是一種震驚後的錯愕：學長，你怎麼變成這樣!
莎士比亞曾說：「一個驕傲的人，結果總是在驕傲中毀滅了自己。」 是的，縱使是如項羽一般蓋世無敵的英雄，都會在驕傲中受到傷害，何況是我？！
在壞事中驕傲著自己的老練，還將它當成是處世哲學的智慧，怎能不在人生的道路上重重的跌跤呢？
我相信，如果把我當年的處世哲學放進蒸餾器中加熱醇化，留下來的應該就是那些如何為惡的諸般知識與理解吧。
為什麼我當年會如此愚昧，喜歡在壞事中驕傲著呢？多數人是喜歡在偽善中逞著自己的虛榮心，唯恐別人不知自己做了什麼，這種人與其說是在幫助別人，不如說是炫耀自己的善；也有些人自己為惡，卻更喜歡以發現別人的惡為榮，尤其是發現別人口中的好人，原來也曾做過些哪些壞事，那種迫不及待將它公諸於世的興奮，讓人開始驕傲起自己的聰明，而揭露別人短處的人，通常得到的是社會的掌聲鼓勵與讚嘆，甚至於一戰成名，那些聰明的窺探者就更驕傲了。
與上面所說的各種驕傲比較起來，我在壞事裡的驕傲，其實不是驕傲，而是狂妄自大，一種比驕傲更偏激的自我形象的錯誤認同，說的白話一點，我當年簡直就是一個自卑感引起的自大狂。在工作成就與金錢的吹捧下，我不但對好事無感，更在壞事中建立起毫無羞恥心的無所不能形象，並加以自我認同，尤其我會覺得這些惡事是社會行情、是經過20多年社會競爭所萃煉出來的處世哲學，不懂這些，男人如何在社會立足呢？於是，吃喝嫖賭每一件事我都熟門熟路，而且還成了我人生的驕傲。
「最大的驕傲與最大的自卑都表示心靈的最軟弱無力。」斯賓諾莎 (Baruch de Spinoza, 1632-1677)如是說，說得真好！人最大的自卑就是驕傲到狂妄自大，而最狂妄自大的驕傲便是在壞事上驕傲著。《聖經》上說：「在心志上不要作小孩子，然而在惡事上要做嬰孩。」(哥林多前14：20 )真的不容易，我們得忍受來自社會大眾的嘲笑與戲弄，當我們已 經是個成年人時，不是嗎？我相信每個人在職場上或多或少都有過類似 的經驗，當我們想爭取業績時，如果我們對該如何進行還愣頭愣腦時，老闆會以不可思議的眼光教導著我們「門道」，客戶也會以不可思議的眼光暗示著我們「重點」，哪由得我們當個小孩呢？
但，就堅持當個小孩吧，會吵的孩子一定會有糖吃，認真與努力在工作的專業上，用勤勞補足對壞事的熟門熟路，謙卑地堅持做好事，我們一定會碰到磁場與我們相同的老闆與客戶，也會交到理念與我們相同的朋友。
加油，太陽會從東邊升起真的不是因為公雞的啼叫，我們的人生也不需要靠著驕傲才能得到別人的認同，而在壞事上驕傲就更不必了。
（本文選自全書，張若儀整理）
作者： 劉北元
出版：四也文化
書名：下一秒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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