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朋友跟我說，他致力於成為走遍全世界的第一位華人，我當時沒搭腔。翻翻歷史，完成了環遊世界的華人已經很多，說真的還輪不到他。
在不同的對話中，我經常會聽見這樣的炫耀者大放厥詞，他們對行走的數量清清楚楚，總是能明確地說出自己去過多少城市、國家，看過多少山河美景。再仔細一聽，你會發現，他們對於這麼眾多的地方常常只有第一印象，或者可以說是一種走馬觀花般的膚淺印象。
在國內，直到現在都非常流行一種「遊」：七天歐洲五國遊，十天歐洲八國遊，十五天歐洲十一國遊等，算下來，這趟行程差不多是一天走完一個國家，在一個城市停留的時間有時甚至只有二小時。最後，這種旅行就是被總結為「上車睡覺，下車拍照，回來什麼都不知道」。但喜愛這種方式的人都清楚，問題的關鍵不在於你對去過的地方有多瞭解，而在於：「你曾去過！」
這種只想著「去過」，卻不思索「當時發生了什麼故事？」、「當地人如何生活？」、「那個地方的文化是什麼？」的旅行者，更像是個數數的觀光客。當然，我不反對「嘗鮮」，這個世界上值得去的地方的確很多，一輩子可能都走不完。我質疑的不是對於 「第一次」的探索，而是一種為了湊數的「重數量、輕品質」，一種為了炫耀而「求多、求全、不求深」，一種帶有功利主義的數數。
我算是一個喜歡一次又一次地造訪同一個地方的人。
在我看來，對於每一個值得玩味的目的地來說，每次「再去」都可算是一次全新的旅行，縱向地看，每一次的「再去」都會加深你對於那個地方的理解。但如果一個人想著的是：巴黎去一次、柏林去一次、布宜諾斯艾利斯去一次、開普敦去一次、芝加哥去一次、東京去一次⋯⋯看似去過的地方很多，仔細一想，這樣的每一次其實都是一樣的，都是「第一次」。這樣的第一次常常是在攻略的指導下完成，沒有任何過往的親歷做導航，只是充滿了因為未知而造成新鮮感的淺遊浮觀。
對一個地方的反覆旅行會讓你明白，那裡擁有太多不同的切面，你無法一次看到，只能通過「舊地重遊」去體會。只有當你第二次走進一個地方時，你才能體會到「這個城市我來過，我知道它總體的感覺是什麼，我走過它的一些街道，我知道它的一些秘密。」緊接著，你會提出疑問：「那這一次，和上一次會有什麼不一樣呢？」這樣你才會開始對比、開始探索，才能在已知中探索未知，從熟悉中尋找陌生。
你會問問自己：「在我以前去過的地方，那裡會不會有一個新的東西？在我已經熟知的那個角落旁邊，會不會有一個全新的角落？在我已經知道的，關於它的故事中，到底充滿了怎樣的偏見？」
當然，我並不是在建議把「去過的地方」都放入「再去名單」中，我只想宣導一種新的旅行方式。之所以說它「新」，是因為這樣的旅行方式在中國並不常見，大家更熟悉的是另一種「新」的模式─「新目的地」、「新感覺」、「新路線」。
當然，我也知道這樣的舊地重遊有點奢侈，並不適合用在大多數的遊客身上，畢竟，時間和旅費都是有限的。但如果是這樣，在目的地停留的時間能不能更久一點，在相應的時間段裡，造訪景點能不能安排少一些，密度能否再降低一點？如果你只是今天買張機票，明天買張火車票，出發前再訂個旅館，到了目的地就隨便走走，可能連那個地方的歷史都不知道，若真這樣，那我看還是算了吧。
畢竟這樣一來就算你走遍全世界，那又怎麼樣？如果總是淺遊，即使你去過成百上千個城市，效果也僅相當於把這些地方的名字都數了一遍罷了。
你是去旅行啊，又不是去數數。
（本文選自全書，張若儀整理）
作者：韓國輝
出版：時報出版
書名：別生氣，我又不是在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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