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助生病、孤獨、沮喪、垂死患者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先現身。陪伴並告訴對方，他對你有多麼重要。
偶爾，有憤世嫉俗者會質疑我：「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嗯，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也沒有這麼簡單。我從未、也絕對不會暗示，與重要的人找到我們嚮往的親密與溫暖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也不會表示，所有人在面對死亡時都能發現其中的意義。有時，重病不會凝聚人與人的感情，而是將他們推得更遠，使關係破裂。心理與生理的疼痛，將會挑戰最溫柔的靈魂；恐懼可能擊垮我們，使我們疏離。
然而，我也知道療癒與圓滿的可能性，而且通常很簡單明瞭──即使面臨個人的困難與悲劇，即使面臨死亡。我已經見識過，它們在無視人類極限的情況下發生好幾次了。也因為我的工作牽涉到各種年紀、背景、生活情況的患者，我知道會產生這樣的療癒效果，不僅是因為幸運。
身為一名醫師，我無法治癒他人的人際關係，如同我無法命令綠草生長。我能做的，是讓他們為療癒作好準備、灑下種子、細心呵護、滋養任何成長的跡象。在犁耕、種植、照料情感與靈魂療癒的過程中，言語就是我最有價值的工具。它們也能夠成為你的工具。
話語產生的療效
我們常常低估言語作為療癒工具的價值。明確來說，我們沒有體認到，向彼此說出自己感受與切身恐懼的力量。當人們病重、瀕臨死亡，或是當所愛之人因為遠行或工作必須離開很長一段時間，這些敏感的議題就會再次浮出表面。當我們在打橋牌或保齡球時，避免討論到生前遺囑、死亡或葬禮是一回事；但當每次拜訪時，都能以肉眼辨識到生病的親屬或密友日漸虛弱，還持續避免討論這樣的議題，則又是另一回事。我們甚至不承認離別、分開、疾病與即將來臨的死亡有多重要。
其實，我們不只避免這樣的對話，我們還會主動遏止它們。這不代表我們不在乎，而是一種反射動作。假設我們陪伴病重沒有好轉的密友、堂表兄弟姐妹、手足或父母，在審視最近的檢驗、療法或藥單時，他搖著頭呢喃：「有時我會希望有個解脫。」
「喔，別這麼說。」我們通常會本能地這樣回答。我發現自己也會這麼做──即使我擁有與臨終之人談話、應對的豐富經驗。在我們理解之前，先說出樂觀、令人安心的話──例如向打噴嚏的人說「祝你健康」（Gesundheit）──這是一種根深蒂固的文化傳統。但我們需要認知到，看似隨意的評論，通常是「希望我們聆聽」的邀請。然後，也許是互相談話的邀請。
人們常常告訴我：「我想要跟他說話，但我不知道要說什麼。」我真的相信，這四句話能在這種情況下協助你。然而，協助生病、孤獨、沮喪、垂死患者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先現身。陪伴並告訴對方，他對你有多麼重要。當你陪伴在重要的人身邊，要願意放開你的心。如果你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四句話能夠協助你。
與他人產生連結，能為我們的身體與情緒帶來健康與快樂，這一點已經不斷被心理與醫學研究證明。即使我們的司法系統也認可，將這項人性驅力納入刑罰制度之中：在不執行死刑的情況下，西方法律允許最嚴厲的懲罰，就是單獨監禁。即使沒有患病，所有人──不論年紀與文化──都會因為被隔離與遺棄而感到痛苦。對於承受壓力的人、對抗疾病的人或是面臨變化的人，情感上的隔離是一種折磨。遠超過任何疼痛或生理狀況，隔離會喚醒無助絕望的情感。這不僅適用於瀕臨死亡的人，對所有人都一樣。
除了我們渴望與他人產生連結的原始驅力，我們每個人都有付出與接受關愛的本能衝動。我們深切地渴望療癒與圓滿。幸好，誠實、發自內心的精選話語，有治癒並圓滿我們的力量。在此，我指的不是祈禱或聖歌──儘管它們也能提供很大的慰藉──我是指言語的務實療癒潛力，例如這四句普世共通的話語。
我已經目睹過，這樣的言語使人們從絕望深淵中得到救贖。這四句話提供了力量，恢復人們的信念，點燃面對無常的希望。它們證明，我們仍渴望與他人緊密連結。透過精選的話語，我們能讚頌彼此的共通之處、人性及個人的獨特性。
（本文選自全書，張若儀整理）
作者：艾拉．碧阿克醫學博士（Ira Byock, M. D.）
出版：大好書屋
書名：告別前一定要學會的四件事：練習寬恕、感謝、愛與別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