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從簡就是好的嗎？有時後，適時的釋放一些困難，會幫助我們暫時卡住的腦袋重新運轉！
現在來看看紐約大學心理學家亞當． 奧特（Adam Alter）團隊最近做的幾個實驗。他在研究中採用心理學家尚恩．佛雷德里克（Shane Frederick）首先提出的知名評估方法「認知反射測試」（Cognitive Reflection Test；CRT）。為了測試人們對於心理捷徑和快速本能的依賴到什麼程度，這個簡單的測試給予受測者的難題，通常一開始引發的直覺反應都是錯的。
以下就是認知反射測試的經典問題：
一根球棒和一顆球合計1.10美元，球棒比球貴1美元，請問一顆球幾美元？
直覺反應是一顆球0.1美元對吧？錯！其實只有0.05美元。（球棒是1.05美元，所以合計1.10 美元。）
奧特在進行認知反射測試時用非常淡的「淺灰色」呈現，答錯的人就變少了。如果以流暢閱讀的條件來進行認知反射測試，有90％的受測者至少會答錯一題；但是在不流暢閱讀的條件下，至少錯一題的人只剩35％。簡單來說就是，比較難以閱讀的材料會迫使受測者更深入地思考問題，所以獲得的分數比較高。值得注意的是，並不是每個不流暢字型的研究都得到類似的結果，也有許多實驗利用像認知反射測試這種違反直覺的算數問題，雖然以不利閱讀的字型印出，卻很少、甚至完全沒有影響。到底原因何在，現在還不清楚，雖然受測者花了更長的時間答題，但分數並沒有更高。這顯然還需要更多的研究。
奧特團隊的另一個實驗，是假造客戶發表一則針對新型MP3播放器的評論。當這則評論的標題以容易閱讀的方式印出時，受測者常常只注意到一些浮面的東西，例如評論者的長相。但如果標題以不利閱讀的字型印出時，大家就更可能針對評論提出的實質內容來做判斷。奧特表示，這個實驗發現，以不流暢的方式來揭示資訊，可以增加我們更慎重地思考策略的可能性。
「當某些事情顯得困難時，會喚起認知的警覺，也許事情不像你原本以為的那樣。」奧特在2013年受訪時表示。這種不流暢的感覺不只是麻煩或不方便而已，實際上是重要的心理訊號，叫我們放慢腳步、提高警覺，提醒我們必須多做考慮。這樣的訊號可以有廣泛的應用。比方說，我常常在想，衛生署在香菸外盒上印的警告標語為什麼要用容易閱讀的字型，例如Helvetica。根據流暢度研究的結果，這些不吉利的警告，例如「吸菸會致命」，不是應該用Comic Sans字型來印才對嗎？我們都希望消費者會注意到這些醫療建議並進而思考，這樣的話，這些警告標語就應該做得比較不容易閱讀，不能讓他們覺得太簡單、太容易。
我們也可以考慮一下這在申請抵押貸款時的應用。最近幾年來，政府付出無數的努力來管理貸款文件上的資訊揭露格式。都德－法蘭克法案（Dodd-Frank Act）針對消費者申請及完成抵押貸款的資訊揭示法規多達八百多頁。有趣的是，這些新的聯邦法規有一條規定：所有相關資訊必須以「簡單易讀的字型」印出，而且重要注意事項「字體大小不得小於十二級」。
這個規定當然是用意良好，消費者金融保護局（CFPB）要確保最重要的細節，如利率或貸款期限等，不是被掩沒在密密麻麻的螞蟻字裡頭，使得消費者輕忽大意。但如果從流暢度研究的結果來看這些規定，那就有趣啦。因為不流暢的字型才能刺激出更多的認知思考，那就應該要求放款人以不容易閱讀的格式來呈現重要資訊才對吧？假如我們的目標是要讓大家思考抵押貸款是否必要， 改用Monotype Corsiva字型對消費者應該比較好。
現在我們回來看看數位世界。過去幾十年來，科技突飛猛進，數位資訊變得更容易處理，但也加強了流暢閱讀的結果。雖然「簡單、方便」通常是件好事，但無止無休地追求流暢，卻也讓我們更不容易記住和保留我們讀過的東西。我們在超級螢幕上看到的資訊，不但不會認真思考，反而更容易忽略和遺忘。你也許更容易在蘋果平板iPad Air上看完一本書，卻更不容易記住自己讀到什麼。
流暢的問題不只存在於閱讀理解上，也會影響我們學習的方式，尤其是在做筆記的時候。來看看潘姆．穆勒（Pam Mueller）和丹尼爾．歐本海默最近的實驗。穆勒和歐本海默觀察到，越來越多學生利用筆記型電腦或平板電腦來寫東西，鍵盤正漸漸替代手寫的筆。這種轉變雖然有許多好處，例如打字的速度比手寫要快上許多，而且數位資訊也比較容易搜尋，但有些研究發現，利用筆記型電腦做筆記，在學習上的效率比較差。典型的解釋是說，筆記型電腦比較容易讓人分心，例如學生也許會在上課時查看電郵信箱，或者偷偷上臉書。
但穆勒和歐本海默懷疑，是不是因為利用電腦做筆記太方便，反而降低了學習效率。他們進行了三個獨立的實驗，以播放影片的方式讓學生上課，有些演講影片是取自TED網站，另外還有關於麵包、呼吸和疫苗的影片。他們隨機指定其中一半的學生使用電腦做筆記，但所有不相干的應用程式都不能用，以防學生分心，另一半則還是用老式的筆記本。科學家在實驗中最先發現到的是，被分配到使用電腦做筆記的學生更可能逐字記錄演講。穆勒和歐本海默認為，他們能夠這樣，是因為記錄的速度趕得上說話的速度；而手寫筆記的學生就必須對授課內容進行整理和摘要，因為他們必須選擇要記些什麼。最後的結果是，手寫的學生必須先深入了解材料，在動手寫下之前就要先行「編碼」。
這種編碼有很大的優勢， 穆勒和歐本海默在這三個實驗中都發現到，因為流暢的關係，讓「筆比鍵盤更有力」。更重要的是，這種優勢一直到受測者研讀課堂筆記時還留存著。雖然使用電腦記下的資訊比較多，但是手寫筆記的學生在材料基本資訊和概念兩方面的學習成果都比較好，測驗分數比較高。穆勒和歐本海默的結論是，手寫筆記雖然比較慢，卻是「必要的困難」，是可以提升學習成果的不流暢。根據這些數據，他們認為，「在課堂上使用筆記型電腦應該注意是否適量，雖然現在使用電腦的情況越來越普遍，但在課堂上或許是弊大於利。」
科學家才剛剛開始了解流暢度的意義，特別是它在數位世界中對於思考的影響。我經常想起費爾菲爾德大學心理學家琳達．漢克（Linda Henkel）的一項研究，實驗本身很簡單，漢克要求受測者在博物館拍下一些繪畫作品的照片，並且在隔天提出跟那些藝術品有關的測驗。她很快就發現，用數位相機拍下照片的人比較不會記得畫作的細節，至少跟只是單純欣賞的人比起來是如此。漢克說，這是「攝影損傷效應」（photo-taking impairment effect）。漢克在心理科學協會演講時說：「大家常常拿出相機，幾乎是毫無用心地捕捉某個時刻，結果反而忽略眼前發生的事情。」
不過漢克也發現一種簡單方法可以讓攝影損傷效應降到最低。當受測者被要求拍下畫作特定細節的特寫時，他們就會記得整幅畫作，包括在特寫之外的細節。我認為這其中的道理，可以用不流暢來解釋。受測者被迫要慢下來，集中注意力到某個特定元素上，而不是輕鬆地拍下整張畫作，這讓整個過程變得比較困難，就像手寫筆記一樣，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會記得自己看過的東西。
「困難」的適當劑量
這些研究的重點是，簡單、方便的認知有它的成本。那麼，如果簡單、方便不見得是件好事，我們就應該考慮自己想要達成什麼目標。如果你的目標是希望客戶可以完成交易或是完成整套程序，那就應該為他們的感官和認知提供最大的方便，盡可能運用自動填寫，而且要使用最容易閱讀的Helvetica系列字型。
以麻省理工學院人口老化實驗室（MIT AgeLab）最近的研究為例，他們想知道汽車儀表板的各種字型會對駕駛人產生什麼影響。以模擬駕駛測試過八十二位成人受測者後發現，「人性化」的字型，也就是比較容易閱讀的字型，間距較大且字體容易辨識，可以讓駕駛人視線離開路面狀況的時間減少10.6 ％。對於男性駕駛人的效果尤其明顯， 雖然目前還不知道原因何在。流暢的字型還可以讓輸入錯誤率降低3.1％，表示駕駛人比較不需要將視線從路面移開。
（本文選自全書，張若儀整理）
作者： 索羅摩．班納齊、喬納．雷爾
出版： 時報出版
書名： 螢幕陷阱：行為經濟學家揭開筆電、平板、手機上的消費衝動與商業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