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當我們主動為旁邊的人做一些服務、做一些份內以外的事,別人的耳朵是願意打開傾聽的,而且是非常願意傾聽。
作者:李恕權
如果你常有這種不受到尊重、講話沒人理的感覺,讓我講個小故事,或許可以提供你一些具體的方法快速改變現狀。
依照學校規定,學生在畢業前的暑假必須到產業實習160個小時(大約1個月)。於是在2006年暑假,我們受理了10位同學來錄音室實習。
實習前我對學生說:「來這裡實習絕不輕鬆,而且會很嚴格地磨練,如果改變主意現在就退出,我絕對尊重。」
沒想到這群同學完全不以為意,一致舉手表示願意接受挑戰。離開前,我給了他們一個大姆指:夠勇,讚!
7月1日那天,這群同學果然依計畫全部都來報到。個個興高采烈地準備進錄音室體驗一下所謂的專業環境,只不過沒想到在他們眼前的卻是三個超大垃圾桶、一整盒的大型黑色垃圾袋、鏟子、掃把、大剪刀、推車、鋸子、手套、剪草機、汽油桶······,一股莫名其妙的眼神全寫在他們的臉上。
「沒錯,同學們,我準備帶你們到社區附近的籃球場清水溝、剪草、運動、曬太陽、流汗。」我告訴他們,「這裡準備了很多大號的髒衣服和手套。如果衣服弄髒了,我們就現場清洗,如果身體弄髒了,可以到休息間去洗澡。」
有幾位學生開始主動搬東西動手做,有幾位則咬牙切齒,心不甘情不願地配合演出。
接下來的4小時,是的,整整4小時,我帶著他們一起做。我們在大太陽下實實在在地做了4小時最髒、最臭的一級苦工工作。
打掃的時候,有些鄰居好奇地跑出來問東問西,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們一臉狐疑,顯露出怎麼會突然有一群年輕人跑來這裡剪草、清水溝的表情。
鄰居們大概有點覺得我們發起瘋了。我向他們解釋,要他們不用緊張,因為我只是帶著學生做點社區服務而已。
汗水溼透了每個人的衣服,泥漿、灰塵撲滿了他們的臉上、腳上和雙手。最後在路邊的電線桿旁,我們排列了整整20大袋的垃圾,於是通知環保局隔日來收。
做了4小時的苦工之後,我帶著他們去換洗衣服、洗澡、收拾工具。全部完成後已是下午時間,這時我才帶著他們慢慢走進錄音室。
次日,我們又趁著還不太熱的時候做了3小時苦工,清理之後又是20大袋垃圾,全部做完才進錄音室工作。
就這樣一連3天,我們把社區的籃球場、網球場、附近最噁心的水溝全都清掃得乾乾淨淨。現在儘管大雨來了,排水也會恢復正常,籃球場和網球場又是一片新的景象,鄰居們可以安心使用。
事情就這樣過了大約3、4個月,有一天,幾位鄰居跑來找我,主動徵詢我對社區改善的意見。老實說,我既不是社區管委,也從未參與過社區的任何決策,面對這突如奇來的狀況,真讓我覺得有點傻眼!
為什麼這樣說?我住在這裡每天進進出出,從來沒有人搭理過我。家裡曾遭小偷,我提了一些意見,但是好像沒人理。雖然鄰居們都很友善,逢年過節彼此會送些小禮,卻也從來沒有人理會我,或是問我對於社區的任何建議。反而在這次打掃完後,這些人開始主動來找我,還要我提供建議,這真是我預料之外的事。
我年幼時移民到美國,母親總是這樣提醒:「我們是客人,不要來到別人的國家只想要享用別人的資源。我們住在這裡,就要為這塊土地、這裡的人們服務。」
女兒也多次問過我:「爸,你在美國,尤其在最保守的德州,那邊有種族歧視的現象嗎?」(在電影裡,美國南部、德州好像都是種族歧視最嚴重的地方。)
老實說,回想起當年,我是個懦弱的亞洲人,整個高中裡就只有兩位東方人。大學一年級時,我住在德州休士頓的南帕薩迪納區,隔街就是三K黨的辦公室。而我永遠記得,有一次我感冒生病的時候,是我的白人鄰居做了雞湯送來給我;還有一次我的車子壞了,也是我的白人鄰居接送我上下班。
我想,全世界到處都有種族歧視,不管是在台灣或大陸,每個地方都會有這種現象。但我發現,當我們主動為旁邊的人做一些服務、做一些份內以外的事,別人的耳朵是願意打開傾聽的,而且非常願意傾聽。如此一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自然就拉進了,彼此間的立場、歧視······一點一點地慢慢就消除了。
這些年,每逢學生來實習,我都會先帶他們去清洗社區廁所、社區水溝,別人最不想做的事,就由我們來做。後來這些學生成群進進出出,不但沒有被人用監視的眼神觀看,反而還有鄰居主動和他們打招呼,連警衛伯伯都會笑著跟他們說早安。
更奇怪的是,某個鄰居最愛瘋狂亂叫的狗「培根」(沒錯,牠的名字真的叫培根),都會開始搖著尾巴跑過來。沒打掃之前,培根見到同學總是不住地狂吠,因此同學總會小心翼翼地慢慢走;打掃之後,我親眼看到同學對著培根說:「培根,閉嘴!!」而培根還真的就閉嘴了。狀況完全顛倒,我真是看傻了!
現在,同學不再是這個社區的訪客;他們完全屬於這裡。
在這裡,曾經被我「虐待」的學生可能很多,我要向這些學生說聲對不起,委屈你們了。但我覺得,就教育而言,專業知識固然重要,有時社會教育更加重要。
下次,當你覺得自己講話都沒人聽的時候,不妨試試做一些「份內以外的事」,去做幫助別人、幫助社區、幫助家裡的事。別人不想做的,就由我們來做!或許你很快就會發現,原先用想像力都無法想像的狀況,當我們開始做份內以外的事情時,奇妙的變化就從會這裡慢慢開始。
(張道宜 整理)
出版:遠流出版
作者:李恕權
1982年與寶麗金簽約唱片藝人,獲白金唱片四張,蟬聯排行榜第一名十二週。英文專輯也打入全美排行榜,出類拔萃的音樂作品,更獲美國流行音樂界最高榮譽大獎──葛萊美獎提名,成為首位入圍的華人歌手,他的個人故事甚至被拍製成卡通、電影與電視劇。
2001年的一篇文章〈想像五年後的你〉,在網路上瘋狂盛傳高達兩千六百萬點閱人次,啟發無數人。目前在台灣多所大專院校任教,專授數位錄音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