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柯文哲身邊的日子

2015-11-28 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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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舉的中後期，連勝文陣營的宣傳鋪天蓋地，大家剛下班、吃晚飯、滑手機，看到連勝文在working stay，新聞一直曝光，形象清新又正面；柯文哲用一張「抬頭仰望」的圖，搭配一小段文字：「市長的工作不是去表演每一個行業，而是要讓所有的市民都能夠安居樂業。」吸引了有史以來最高的觸擊率。

作者：黃大維　楊緬因

文宣群形成的初期，我不太確定我接下來能幹嘛？還能繼續做網路文宣？一切都很不確定，我想，至少可以先學習行政事務，此地前途茫茫，先為自己「買個保險」。事後回想，我有一點點後悔，因為我是非常不擅於做行政事務的人。

漸漸的，我的工作慢慢定下，在柯P選戰中，我負責經營他的臉書──過去，為政治人物撰寫各式新聞稿、講稿的人，被稱為「文膽」，既要有文采，更要膽識過人；如今，我們這樣的人，姑且稱為「FB膽」吧。

管理臉書，揣摩柯P內心世界

現在台灣的網路生態，還是以臉書為大宗，而且和其他社群媒體差距懸殊。柯P團隊是雜牌軍起家，早期有很多素材來自支持者，經營臉書時，得全盤綜合考量，除了考量文宣效果、讓候選人零失分之外，也要讓支持者的情緒有宣洩的出口，所以有時候，把文宣（照片）上傳到臉書，不只要注意文宣對外的說服力，還要顧及對內組織的穩定，照片不見得張張打進選民心裡，有時也要回應支持者的熱血與付出。

臉書上，候選人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寫所有的文章，因此有些文章需要由他人起草（我必須強調，這些都是草稿，一直到選舉結束的那一天，所有稿件都會經過柯P的審閱、修改和補充。）但是，作為起草者，仍然必須盡可能理解柯P的想法，甚至知道柯P有什麼地方可以再加分的，運用臉書補強──選舉中很珍貴的時刻，是我可以貼身跟著柯P跑行程、參與主管會報，這讓我可以很細緻地揣摩他內心世界的面貌。

而每一篇臉書初始的概念與想法，我幾乎都是操之在己的。印象中，只有出現過一次臉書貼文，林錦昌打電話來，叫我先撤掉；那則文章是柯文哲與年輕人互動的一系列的影片，其中一段，是他與獨立樂團互動，柯P講了一句有點白爛的話：「鳳飛飛之後，還有真正的歌星嗎？」他可是鳳飛飛的鐵粉啊！在那影片中，柯文哲一邊笑、一邊說，我覺得蠻rock的，就特別把這句話當影片的引言。

因為影片中所有話都是他自己說的，所以就不像平常文章再特別經過他的審閱。臉書文章一貼出，林錦昌立刻打電話來說：這一句話跟著影片上下看還好，但單獨貼出，對誰都不討好，沒有加到任何分，我才趕緊把整則貼文撤下。

第一張「語錄體圖」出現

柯P的「文字壓圖」的形式為什麼可以這麼受歡迎？我發現，人類很難抗拒「語錄」（quote）；在臉書上，當你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又想分享心情時，你可能會引述一句名人說的話，方便速食，又不用寫一大篇文字。

柯文哲超級適合語錄體，他任教台大醫學系時，網路上就流竄著他的經典名言（其實爬梳起來，這是他在鄉民心中留下廣泛印象的開始），後來還有出版社整理柯P名言、進而出書；新聞媒體每次採訪他，也會回顧柯語錄，讓觀眾覺得柯P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事實上，現代人沒時間、也沒耐心去看政治人物的長篇大論，柯P充滿「亮點」（更多時候是爆點）的語錄，格外深得人心。

二○一四年四月二十三日，柯文哲的第一張「語錄體圖」出現了。那張圖，是在討論核四議題。其實過往無論藍綠，核四總是剪不斷、理還亂的命題；柯文哲反其道而言：「核四的問題，沒有那麼困難。看你考慮的是未來四年、未來十年還是一百年。」更精確地說，那不只是柯語錄，也是拋開政治人物沉重的包袱。那一陣子我研究美國人很愛用的pinterest很久，發現上面有很多賞心悅目的語錄，排版很新潮，我就決定移植這個概念回來做柯語錄。

這一張圖貼上去之後，按讚人數破萬，柯文哲的臉書上，從來沒有這麼好的觸擊率。少有人知道的是，浸淫科學的柯文哲，在選舉時還會去分析臉書數據，再跟我討論如何經營、調整臉書；當他見識到這一張語錄圖文所帶來的臉書效用，他有點嚇到。身為領導者，柯文哲在我的面前，極少表現出「他明確覺得哪一個方向是對的」。大部分的時間裡，我都猜不透他的意志。

臉書形成強大自媒體

從這一張圖之後，柯文哲發現網路的潛力與威力──臉書可以作為一個自媒體，那樣的觸擊率與影響性，超越很多電視的收看人數，那也是頭一回，他對我的工作內容特別感興趣，而且明確地對我說：「你這個東西，就一直做下去。」

選舉的中後期，連勝文陣營的宣傳鋪天蓋地，大家剛下班、吃晚飯、滑手機，看到連勝文在working stay，新聞一直曝光，形象清新又正面；柯文哲用一張「抬頭仰望」的圖，搭配一小段文字：「市長的工作不是去表演每一個行業，而是要讓所有的市民都能夠安居樂業。」吸引了有史以來最高的觸擊率。

林錦昌有感而發，為柯文哲寫了一篇文字草稿，我摘出裡面的一句話做成語錄，圖文在兩小時內上網：

選舉的行程大概每天都排到晚上十一、十二點左右，如果最後是在辦公室開會，我會叫隨行的同仁先下班，我自己搭捷運或者計程車回家。

半夜的捷運車廂裡，乘客通常不多，有些曲著身子打著瞌睡，多數的人臉上都是工作了一整天的疲憊。為了家人的溫飽、為了繳房貸和孩子的學費，每天辛勤工作，working everyday，這就是大多數市民的生活寫照。有人說，政治是一種表演，文宣是候選人的形象包裝。我的想法是，包裝只是一時，文宣或廣告無法改變的是「人的本質」。過去三十年，我在台大醫院工作，每天上班的時間跟大多數的市民一樣，甚至更長。醫師的工作讓我可以接觸各行各業的民眾，尤其是那些相對弱勢、貧病交迫的病患。這些親身的經歷，讓我更加深刻地體會，人無法生而平等，但是醫療和教育的機會，一定要平等。

這麼多年來，我平日的交通工具不是腳踏車就是大眾運輸，所以我必須坦白自己不太會洗車。我不會賣豬肝湯、也不會修摩托車，也沒有做過社區巡守隊。選舉的過程讓我有很多的學習、很多的改進，但是，我不會去做那些只做一天的working stay。我認為，市長的工作不是去表演每一個行業，而是要讓所有的市民都能夠安居樂業。

這是一場資源完全不對等的選舉，很多人擔心對手最後用龐大的文宣廣告來抹黑或洗腦。我能做的就是「心存善念、盡力而為」，I follow my mind.
相信台北市民，可以在「真vs.假」當中做出最終的選擇。──二○一四年十月六日，柯文哲臉書

那張圖，搭配這段文字，並無什麼特殊之處，但放在這樣的關鍵時間點，就會被網友解讀是pH值很低（很酸）的一小段論述，效果自然超級好，打進很多人心坎裡：明明是選台北市長，為什麼連勝文要去寧夏夜市表演賣豬肝湯？

臉書柯語錄，三階段進化

臉書上，柯語錄有三階段的進化：第一階段，我們拿柯以前自己講過的話做成柯語錄；第二階段，我們拿別人講過的話來做成柯語錄，像是林義雄、陳光誠，守備、指涉的範圍變廣；第三階段，是我和林錦昌自己發明出來的柯語錄。

在二○一四年九月MG149攻防最厲害的時候，我在臉書上，沒有痛陳對手陣營抹黑，更不抗議，只放了一段圖文：「我們對人家好，人家就一定對我們好嗎？答案是不一定，但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五的人是。所以不要為了百分之零點五的人，而放棄對百分之九十九點五的人好。」那時，輿論已經出現聲浪：四年前，是柯文哲救連勝文，現在，連勝文陣營竟然打MG149這種抹黑戰。這篇什麼其他的都沒講，就這樣，一張圖、上面壓一句話，圖說只放了一個募款連結，一個小時內募到二十萬元，都是線上小額捐款。

面對連陣營，因為我們是占上風，我們不需要什麼攻擊，我們只是把他出拳的力氣，回到他自己的身上，即時反映情勢的臉書語錄體。

若被說成是挖苦，我認為，那只是對手自己白爛形成的反作用力。到選舉中期，每一篇柯文哲臉書圖、文都會被轉到八卦板上，但我內心充滿矛盾，因為這場選舉，我們既然已經設下「在野大聯盟」的防線，在很多修辭上，我就要盡可能超越藍綠，兼顧自不同背景、不同政治立場，講得很「合家歡」。而我自己心裡深處，對於那樣的說法，仍是充滿質疑的。

（本文選自全書，周政池整理）

作者︰

黃大維　　

1987年生，政治大學新聞系畢業。現任台北市政府副發言人。2013年開始和柯文哲接觸，勸說他投入2014年台北市長選舉，也是柯文哲競選辦公室頭號員工，選舉時負責文宣部新聞輿情工作。

楊緬因　　

1988年生，台灣大學人類學系肄業。編曲/作曲領域的自由接案者，「公共冊所」二手書店主人。2013年與黃大維一同勸進柯文哲投入台北市長選舉，選舉時擔任文宣網路部的工作。

出版：三采

書名：我在柯文哲身邊的日子：7年級柯家軍的裸告白

目錄：

【作者序】我一時找不到屬於自己的發聲方式黃大維X楊緬因

01 亂的開始
怪物
「肄業」結盟
拚命刷存在感的一代
交會
最常自己關車門的政治人物

02 野戰軍登場
最低能量，最大亂度
選戰鳴槍─六人小組會議
那一夜柯P被「綁架」了
六路人馬
六路野戰軍1─台灣公義會：陳明源
六路野戰軍2─醫界聯盟：林世嘉、張益贍
六路野戰軍3─國安會：張榮豐
六路野戰軍4─凱校：張富美、李博榮
六路野戰軍5─Kp旱草聯盟：周芳如、邱昱凱
六路野戰軍6─美國中情局派來的9B：許富舜
誰是老大？

03 我們都是「柯家軍」
柯氏管理哲學
戈培爾與韓信
第一次記者會，柯P虧我是「小民進黨」
海選風雲
直言與失言之間─葉芝邑
串連資源溝通者─張少濂
發言人─廖泰翔、林筱淇
不被看見的無名英雄─潘俊霖
非典型柯家軍
柯辦林志玲─林錦昌
十年磨一劍─李厚慶、林鶴明
插曲─讓「高牆」倒下吧！
與民進黨的山盟海誓─我家孩子長大了
在野大聯盟成形

04 重返選戰之「癲」
MG149風暴
中國器官買賣風波
竊聽風暴
贏了─柯連辯論會
國際都會研習之旅─日本、美國
我的戰友是醫師

05 你有文膽，我一身是膽
經典戰役─中天拍桌嗆聲
理性與感性─柯P的多元成家觀
從文膽到FB膽

06 下台，上台
素人的最後一夜
柯辦大腸花

07 一段自我質疑的旅程
時代的問號
對話─急救與復健
戰神的黃昏─柯文哲眼中的陳水扁
政治大哉問─年輕人，你該成為政治幕僚嗎？

【番外篇】柯P團隊的9大謎團

謎團1.沒有句點的對話
謎團2.人民的意志不見了
謎團3.小鬼難纏
謎團4.柯P讓我贏了一頓飯
謎團5.下標天才
謎團6.網軍
謎團7.視覺之爭
謎團8.柯P的「MVP」團隊
謎團9.柯P的好朋友

【附錄】柯文哲當選感言／改變成真，向偉大的市民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