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內在就有什麼驅使我們向外在世界尋求肯定。我們希望有人聽我說、看見我,我想熱切的投入世界。但同時,我卻不希望過度被關注。我希望能成為第一,但很快就遇到這世界的抵抗。於是,儘管有這種尋求自我肯定的原始衝動,顧及其他的人。我的自我肯定經常會以奇怪的形式出現,比如自憐或自閉。
人對於自己來說,一直是個謎。人對持續性、永久性和絕對性的渴望,即對於存在的渴望。但構成他生命的一切卻是臨時、短暫和有限的。他渴望另一種秩序、另一種生活,渴望一個超越他自身的世界。他感覺自己注定要成為那個世界的一部分。
他會去尋找一個想法、一個靈感來推動自己朝這個方向前進。於是,一個問題便出現了:「我是誰--在這個世界裡的我,到底是誰?」如果這個問題足夠有生命力,它會指引這個人一生的方向。然而,他卻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沒有資源可以回答這個問題--他不僅沒有面對這個問題所需的知識,甚至對自己也一無所知。但他還是覺得必須要面對這個問題,於是,他會追問自己到底是誰。這就是上路的第一步。他想睜開眼睛。他想清醒過來,想要覺醒(awaken)。
生命力 The life force
我們希望自己活著,在生活中成為自己。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內在就有什麼驅使我們向外在世界尋求肯定。我希望有人聽我說、看見我,我想熱切的投入世界。但同時,我卻不希望過度被關注。我希望總是能成為第一,但很快就遇到這世界的抵抗。於是,儘管有這種尋求自我肯定的原始衝動,我還是得顧及其他的人。我的自我肯定經常會以奇怪的形式出現,比如自憐或自閉。
我希望自己活著,我認可生命。我竭盡全力讓自己活下去,內在的那股力量也同樣維持著我身體的生命。我希望能有所收穫,或有所作為。願望升起,那股力量就在這裡。它推動我去顯化(manifestation,指人在生活中透過各種活動對生命力所進行的展現)。終其一生,我所有的行為,無論多麼微不足道,都是對這股力量的一種肯定。我內在的這股力量難以抗拒,但同時,我又不知道為什麼要去尋求肯定。我認為我在肯定自己。雖然它在我的內在,但我卻不擁有它。
我們需要知道自己對於生命力的幼稚想法,我們不斷想要更多。孩子想要擁有,而成人想要成為存在。不斷想要「擁有」會製造出恐懼和對慰藉的需求。
一旦我的能量被導向某個方向,一股力量就產生了。力量就是活動狀態的能量。儘管能量的走向是多樣的,但來源都是一樣。這股生命力,這股尋求顯化的力量,總是處於活動的狀態。它必須流動。如果我完全被它控制,就只能隨波逐流。於是,我開始學會省思,如果不面對自己未知的另一個部分,我將會一直被這股力量所掌控。
我不瞭解自己 I do not know myself
我是誰?我需要知道。如果我不知道,我生命的意義何在?
到底是什麼東西在我的內在對生活反應?
我必須嘗試去回答這些問題,去看看我到底是誰。首先,我的頭腦會站出來給我一些建議:例如,我是個男人或女人,我有什麼本領,我曾經做過什麼,我擁有什麼等等。它會基於它所知道的一切,主動提供一些可能的答案。但頭腦其實不瞭解我真實的樣子,它真的不瞭解當下的我。於是,我去詢問我的心。但它回答得出來嗎?
它不得不服從於我的「自我」(me)。這個自我想要成為最偉大、最有力量的人,並且因為無法出類拔萃而一直痛苦。所以,我的心不敢回答這個問題,它充滿了恐懼或疑慮。它這樣怎麼可能給我答案呢?
當然,還有我的身體,我能感覺到我的身體。但我就只是我的身體嗎?
實際上,我不瞭解自己。我不瞭解自己真實的樣子,也不瞭解自己的潛力和侷限。我存在,但卻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存在的。
我不是用頭腦就是用心或身體反應。我也相信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前進,相信我可以「做」。但實際上我只是被控制,被未知的力量所驅動。所有內在和外在的事件都在自行發生。我只是個被未知力量控制的木偶,但我卻看不到自己像個木偶,像個被外在力量控制的機器。
同時,我感覺到我的生命在流逝,我似乎可以覺察到自己的不安、渴望、悔恨、恐懼和煩悶……但卻感受不到自己參與其中。我大多時候都是無意識的行動,過後才意識到自己的言行。我生命的開展竟然不需要我有意識的去參與。它在我沉睡時展開。生命中一次一次次的刺激或衝擊,會讓我清醒片刻。在憤怒的爆發中,在悲痛中或是在危險中,我突然睜開雙眼:「什麼?……這就是我自己(me),在這裡,在這樣的情境下,過著這樣的生活。」但衝擊一過,我又會沉睡過去,需要很長的時間,才會被另一個衝擊喚醒。
隨著生命的流逝,我開始懷疑我並不是自己所認為的那個樣子。我是一個沉睡的存在,一個無法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在沉睡中,我把理智和智慧相混淆了。理智是一種獨立於感受之外的思考機能,而智慧則包含了對思考對象的感受。我生活在自己那狹小而有限的世界裡,被那些基於主觀印象而產生的聯想所控制。我總是把自己關進這個自我的監牢裡。
尋找自我,從詢問「我」在哪裡開始。我必須去感受「我」的缺失,我必須去瞭解那空虛的感受,看清那個需要被不斷肯定的自我形象,那個「假我」(false I),不過是個謊言。如果他們拒絕我或忽視我,我就會開始懷疑自己。如果他們接受我,我就相信自己。
我難道就只是這個需要被肯定的形象嗎?我的內在難道真的就沒有一個「真我」嗎?
我絕不能再被頭腦強加給我的形象或理想所愚弄。我需要接受空虛,接受自己的渺小,在這種狀態下,一種對自己全新的感知才可能升起。
我在平靜下來時,會有一種純淨的注意力、一種第六感,它會把自己從各種扭曲真相的聯想和反應中分離出來。為了觸碰我的本質,觸碰我內在的生命能量,我需要一種有意識的姿態、一種來自三個中心的動力。這樣,我就可以在接收印象時看到我的反應,並且不會迷失其中。
真誠 Sincerity
瞭解自己不是一個概念,不是一種願望,也不是一種責任。它是一種無法抗拒的感受。我渴望找到真實的自己。我面向質詢,敞開自己。我看到我的思維是自以為是的,只知道自行其是。然而看到這一點就可以將我從思維中解放出來,同時把能量也解放出來。我能夠看到、感受到那種對如是存在的渴望。
我需要一種毫無保留的真誠。為了瞭解我真實的本性,我需要超越頭腦的活動。這並不是意味著去否定它,想要改變它或是反對它。相反,我需要去瞭解它的機能,並看到它如何侷限了我。我覺察到,在用頭腦尋求安全感的過程中,我迷失在其中,把自己交給了它。如果我想要瞭解自己,就需要在每時每刻看到這種侷限,並且不被它所矇騙。
我對自己的體驗就會一直是膚淺的。我的感覺產生於由已知所維繫的狀態,它不允許我滲入自己內在更深的層面。
對毫無保留的真誠的渴望,讓我能夠更加敏銳的聆聽自己,我希望離開念頭和情緒的勢力範圍,轉而去關注一些更為真實的東西。我觀察到我的念頭和欲望,是它們在驅動著我的行為。
信賴 Faith
我信賴過任何的東西嗎?什麼時候我能感受到信賴,什麼時候懷疑又會出現呢?
在信賴與懷疑之間,我到底缺少了什麼呢?我的念頭和情緒,一個接一個,每一個都有著它們的意義和目的,但我卻沒能發現。其實它們只是一個小部分。當這些念頭和情緒出現時,我會臣服於它們,就好像只有它們才是最重要的一樣。但是它們並沒有那麼重要。
只要我被局部的活動所占據、所阻礙,我就無法覺察到真相。信賴並非是我可以左右的,我感受到內在有一些東西需要被認可,這不是我想出來的,而是當我願意去聆聽時,我感受到了這種東西對我的影響。當我只是思考自己時,我永遠也不可能接收到對自己的印象。
信賴無法被傳遞。一個生命無法把它給與另一個生命,哪怕是一丁點兒也不行。信賴只能來自於理解。
良心的懊悔 Remorse of conscience
在通往內在重生的道路上,真正的愛的情感會讓一個人穿越第二道門檻。但在純淨的情感出現之前,一個人必須先學會信賴,並從一種被希望所滋養的力量中獲得洞察力。為此,我們必須具有一種全新的智慧和一種瞭解。這種瞭解會讓我們重新建立起一種價值秩序。
信賴、希望和愛都是素質進化所必需的。但它們只有在自願性受苦帶來真正的高等情感時才能被活出來。感受到良心的懊悔是必要的。
自願性的努力就是為此創造條件,並且保持面對自己的不足--因自己的不足而痛苦。透過這樣的途徑可以發展出一種其他途徑所無法發展出來的意志,還會升起一種非自動化反應的情感。
只要我不去面對這種狀況,我就無法滲透到自己更深的內在。但是當我看到和感受到它,一種痛苦就升起來,那是一種對缺乏、對不足的感受。我願意去面對這種不足嗎?
或者說我其實是排斥它的?
這種痛苦並非來自於我對自我觀念、對自戀的執著,也不是來自於過往的失敗。它來自於我自己的漠然、無能,來自於我現有的存在方式。我需要去感受良心的懊悔,這樣我就能夠清晰的看到這種不足、這種缺乏。
〈本文選自全書,曾琳之 整理〉
作者:珍妮‧德‧薩爾斯曼(Jeanne de Salzmann)
1889年生於法國的蘭斯,成長於瑞士的日內瓦,二十世紀靈性大師葛吉夫最親近的弟子。她在30歲遇見這位偉大導師,往後71年的人生一直實踐第四道的教導,直到生命最後一刻。薩爾斯夫人本身是一位傑出的音樂家,善於舞蹈和劇場藝術,她對葛吉夫「第四道」靈修體系的流傳,貢獻卓著,葛吉夫去世前,甚至囑咐她要「活過100歲」,好能夠讓他的教學落地生根。在她的主持下,完成了葛吉夫的著作出版,並在巴黎、紐約、倫敦等地成立了「葛吉夫中心」,特別是教導葛吉夫創立的「律動」(神聖舞蹈)。薩爾斯曼夫人於1990年在巴黎去世,享年101歲。
【關於喬治•伊凡諾維奇•葛吉夫(George Ivanovitch Gurdjieff)】
葛吉夫於1866年生於俄羅斯和土耳其交界的高加索地區,父親是希臘人,母親是亞美尼亞人。他從童年起就渴望瞭解人類存在的奧秘,並且深入研究宗教和科學來尋找答案。他發現這兩種體系從它們自身看來都是令人信服和前後一致的,但如果將它們所依據的前提作出改變的話,就會得出矛盾的結論。於是他相信無論是宗教還是科學都無法單獨解釋人類生死的意義。同時,葛吉夫堅信古代曾經存在著一種真正且完整的知識,並以口頭的方式被一代接一代傳承下來。他花了大約二十年時間尋找這些知識。他的探尋之旅把他帶到了中東、中亞以及興都庫什山(Hindu Kush)地區。
1912年,葛吉夫開始在莫斯科和聖彼德堡招收了一些學生。1917年,在俄國大革命時期,他前往高加索地區,最終於1922年在巴黎附近為他的工作開辦了一所規模比較大的學院。在這些年中,為了介紹他的教學和吸引追隨者,他將一個博大的理論體系帶給了世人。在1924年一次幾乎致命的車禍後,葛吉夫關閉了學院,並在隨後的十年中致力於撰寫他關於人類生命的三部曲,書名叫做《所有及一切》(All and Everything)。他於1935年停止寫作,大多數時間都在巴黎與學生們一起進行密集的工作,直到1949年去世。在晚年時,葛吉夫將學習他原本的的理論體系只是當做為了獲得意識所做工作的第一步。他避而不談與理論相關的問題,因為它們太過形而上了。他的教學方式體現為一種對實相的直接感知。
葛吉夫的巨著《所有及一切》分三集出版,分別是《別希普講給孫子的故事》(Beelzebub’s Tales to His Grandson,1950年)、《與奇人相遇》(Meeting with Remarkable Men,1963年)和《只有「我在」時,生命才是真實的》(Life is Real Only Then, When 「I Am」,1975年)。他在1914至1924年間傳授的理論體系被忠實地記載於P.D.烏斯賓斯基(P.D.Ouspensky)的著作《探索奇蹟》(In Search of Miraculous,1949年)中,以及主要由珍妮•迪•薩爾斯曼記錄的筆記整理而成的《來自真實世界的聲音》(View from the Real World,1974年)中。
出版:新星球出版社/大雁出版基地
書名:生命的真相:第四道靈性大師葛吉夫的教導
目錄:
譯 者 序
前 言
導 讀
I.對意識的召喚
我是沉睡的
記得自己
對知的需要
II.向臨在敞開
處於被動的狀態中
對臨在的體驗
高效性的運動
III.共同的方向
自由的思維
內在的感覺
一種新的感受
IV.為臨在所做的工作
在安靜的狀態中
在日常活動中
保持面對
V.與他人一起工作
一種特殊的能量流
在團體裡的交流
在活動中的工作
VI.歸於中心
對整體的感覺
內在的重心
呼吸
VII.我是誰?
小我與幻象
向未知前進
我真實的本性
VIII.獲得一種新的素質
我的素質就是我真實的樣子
內聚的狀態
來自另一個層面
IX.在統一的狀態中
覺察的行動
有意識的感覺
主動的注意力
X.一種有生命的臨在
一種純淨的能量
由能量所組成的身體
自願的受苦
XI.最根本的本體
意識到一種錯誤的姿態
我內在的實相
真「我」的出現
XII.把教導活出來
創造性的行為
警醒的姿態
一種新的存在方式
人物背景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