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設計女王林明娥信義威秀、ＩＫＥＡ都是她蓋的跳出性別框架用溫柔力縱橫建築界

鄧寧

個人成長

攝影/林育緯

896期

2014-02-20 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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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多數女生一樣，林明娥也曾想像自己是城堡的公主。只不過這位公主不稀罕白馬王子來救她，她幻想的是：住在親手建造的城堡裡，一磚一瓦都由自己決定。依著這個夢想，二十年後，她成了一名建築師。

「我從來不認為『女生』就不該做什麼事，在我心裡，從來沒有性別框架！」這句巾幗不讓鬚眉的宣示話語，由建築師林明娥口中說出，特別有說服力。

根據台灣省建築師公會統計，全台灣約三千位建築師，但女性僅約一百位，女建築師在該領域是絕對少數，自行開業，從建築結構到室內設計、景觀視覺全部包辦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林明娥正是萬綠叢中一點紅的異數。

從小就夢想住在「自己蓋」的城堡裡，林明娥對於自己未來要走的路，一直都很堅定，所以在高三填寫大學聯考志願卡時，她僅填了六所學校，統統都是建築系，開明的父母更無第二句話，全力支持，「我家五個兄弟姊妹裡，三個是女生，我爸從小就說男女都一樣，從沒叫我畢業結婚去當家庭主婦，我說要念建築系更沒問題。」

在醫師先生的守護下，林明娥順利在職場與家庭間取得平衡。（圖/林明娥提供）

事業與家庭的抉擇
建築師、妻子、母親三種身分齊上門

不僅如此，由於建築系學生必須不斷做模型，若能有一台具微距拍攝功能的高階相機，更有助於修正模型與學習，即使一台要價五、六萬元，林明娥的父母也大方買給她，「所以我對我女兒的教育也是這樣，只要對健康、學習有正面幫助，我都支持。」

雖然社會對兩性平權已有共識，但不可否認，在專業領域中，女性仍被期待在家庭和事業中取得平衡；男性則有全力拚事業的特權，新時代的女性面對職場與家庭這座天秤，如何在雙邊加減砝碼，成為最大考驗。

一九八八年，這個考驗也找上林明娥，當時她三十一歲，剛取得建築師執照，主見極強的她不願再棲身於大事務所的屋簷下，滿心只想自己接案子，便開設自己的建築師事務所。這樣一個在職場衝衝衝的女人，擇偶時也顧及了事業，「讀大學時，就決定不要和建築師結婚，俗話說文人相輕，建築師這行也一樣，對設計的主觀可能成為婚姻的障礙。」所以她找了一位心臟科醫師老公，也是繼父母後，幫她守護建築師夢想的人。

先生鼓勵揮灑天分
以專業回饋家庭，打造自己的「城堡」

開業第一年，林明娥結婚、生子，建築師、妻子、母親三種角色同時上身，「現在想一想，也覺得我好勇敢。」爽朗的林明娥大笑說，且開業前幾年客戶量少，每天都有「下一個案子在哪裡」的壓力，兼為家有新生兒的母親，自然相當辛苦，好在先生對她說：「這是你喜歡做的事，也是你的天分，如果你當建築師能比在家煮飯洗衣做得還好，就去做吧！」這段話，也成為她一路走來最堅定安穩的力量。

相比大多數醫師娘選擇在家相夫教子，先生一回家就將拖鞋送到腳上，飯桌上永遠有熱騰騰的飯菜等著，林明娥自認當不了這種太太，在家庭與事業之間，她選擇將更多砝碼的重量掛在建築師下。

「這仍要感謝我先生，除了支持我，小孩的健康，他也能顧。」林明娥回想大女兒六個月大時，晚上哭鬧不睡，先生一看就知道是小兒便祕，拿起針筒抽開水注射到屁股，小孩就不哭了，換成其他家庭可能會心急如焚，所幸在孩子成長過程中，她從不需為此過度擔心。

在林明娥人生的前半段，父母、先生先後成為她最穩健的依靠；事業有成後，她也以建築師的專業回饋家庭。「我們家是男主內、女主外，她是一個追夢的人，她的理想就是家裡凝聚的力量，我自然而然會把她的目標當成我的目標。」先生馮志瑛說。

○八年時，夫妻倆在陽明山買下一棟老屋，從畫圖設計到改建完畢耗時長達四年，一磚一瓦皆由林明娥一手打造，「替別人設計了二十幾年房子，終於能蓋成屬於我的城堡，哇！每天回家我都有美夢成真的感覺。」提到家，林明娥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林明娥的建築師人生

林明娥

美國賓州大學研究，持續進修。

林明娥

接下威秀影城，一炮而紅；陸續設計兩岸知名商場。

蓋自己的家，完成夢想。

找回溫柔女力
圓融溝通不比嗓門，讓工班心服口服

執業二十餘年，林明娥面對工作的態度雖從無性別框架，但隨著閱歷日漸豐富，也逐漸懂得使用女性與生俱來的溫柔力量。由於產業結構本來就是「陽盛陰衰」，從業主、結構技師、機電工程師到營造工班幾乎都是男性，身為建築師的林明娥常常需要跑工地，開會討論時，只有她一位女性的情況屢見不鮮，爭執也就在所難免。

「我剛開業的時代階級觀念很重，像我這樣的年輕人，講話一點分量都沒有。」面對三十歲出頭的林明娥，老經驗的工人常推託這個不能做、那個不會做，讓她跳腳，「年輕時的我會很生氣，常常想這些人為什麼不願意往前走，甚至向工班大吼『如果沒有能力做就走人！』」

九四年，林明娥接到台北市娛樂地標信義威秀的案子，大紅醒目的影城讓她一炮而紅，也成為事務所的代表作，「當時台北市沒有人敢用紅色做建築，我自問：難道台灣人只能接受灰色、淺粉紅、淺藍色這些無趣的顏色嗎？既然是大型娛樂空間，應該可以『興奮』一點！」

除了用色大膽，她還要求其中一面牆全部以鐵網代替。不料，衝突來了，工地主任看到她的設計大皺眉頭，不停地說：「用鐵網做牆壁？沒做過！紅色牆壁？沒漆過！」「我告訴他，我就是喜歡做前人沒做過的設計，你不會，我教你！」挽起袖子筆說口述，爬鷹架、走鋼筋樣樣來，才讓大男人的工頭們啞口無言。

如今，這種橫衝直撞的方法已轉為圓融，「我現在會向每個單位清楚地解釋我的想法，我要讓營造工班覺得和我是同一個團隊，讓他們也認同建築物不只是一棟房子，更是一座藝術品。」既然比嗓門比不過男人，不如找回柔性溝通的力量，是林明娥在成熟後的重要轉變，也成了她在爭取案子時的助力。

預計今年底完工開幕、位在苗栗頭份的尚順購物廣場，總面積達五萬坪，整體開發金額超過五十億元，主要建築體包含購物廣場、飯店、育樂中心三棟大樓，號稱是台灣首座城市綜合體，便是林明娥新近接下的最大案子。

持續求新求變
絕不超時加班，「空白」是創造力來源

尚順集團總裁陳明朝表示，規畫建案之初，找了數位知名建築師簡報，自然不乏規模大於林明娥建築師事務所的公司，當中林明娥積極度最高，簡報後立即接洽，所以雀屏中選，「林所長雖然是女性，但想法格局很恢弘，她知道我們要蓋百貨、飯店、遊樂場，就提出城市綜合體的概念，即使頭份不是一級城市，她卻建議要以一級城市的作法規畫。」

蓋過威秀影城、特力屋Ｂ＆Ｑ、宜家家居ＩＫＥＡ、瑪莎百貨，擅長各種購物中心、商業街、娛樂空間，林明娥因而有「商場設計女王」的美譽，但她的事務所絕不血汗，「很多人以為，在建築師事務所上班就是要加班，每天熬夜趕圖，NO！創作者必須留有空白，才有創造力。」

「空白」讓林明娥能不斷地求新求變，即使做慣大型商場，也能伸縮自如設計小型住宅，目前在新北市永和有一棟豪宅案，就是從「女性」的角度出發設計。「很多朋友買房子時總說太太喜歡就好，這讓我發現，女主人已是家庭下購買決策的要角。」所以，林明娥以珠寶設計融入大樓外觀，每個交叉處鑲燈，在車水馬龍的街口，像是鑽石項鍊閃閃發亮，這也是她十分鍾愛的作品。

在○四年哈蒂（Zaha Hadid）成為全世界第一位榮獲「普利茲克建築獎」的女性建築師之後，女建築師的活躍與專業能力開始受到外界注目；在台灣，林明娥早已用大膽鮮明的當代建築證明她的能力，如今大女兒也循著她的路子，從建築系畢業，進入美國舊金山的建築師事務所工作，未來或許也將成為建築界另一顆閃亮的星。

林明娥的事務所從建築起家，一路擴展至室內設計、景觀視覺，共有三組人馬分工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