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儒門：逆境中的挫折，都會成為生命的沃土

二○○七年出獄、○八年就成立的二四八農學市集，是楊儒門在監獄裡替家鄉找出路的新嘗試，替楊儒門與太平洋建設牽線的太平洋建設總經理特助吳一芳說：「他對農業的熱情未減，而且始終如一。」

二四八農學市集的第一個地點在台北市東區，當初太平洋建設總經理章啟明，欣賞楊儒門能指出產銷制度缺陷，以及越困難、能量越高的「獵豹精神」，因此把忠孝東路最熱鬧巷弄中的六、七十坪土地，以象徵性一元租金的代價，支持他為農民建構新舞台。

農村憤青
心疼外公犧牲，種下為農民發聲之志

出生於彰化縣二林鎮的楊儒門，家裡務農，小時候跟著外公守著農田，總是跟前跟後幫忙繁雜的農事，這些潛移默化的經驗，成為他日後的養分。有一天，他看到電視播報台灣○二年加入ＷＴＯ（世界貿易組織）後，進口稻米一公斤只剩五元，內心遭受無比衝擊，他心想：「外公一輩子種田，收入不高，以致子女出遠門工作，這樣的犧牲公平嗎？」

為了讓政府重視農民權益，○三至○四年間，楊儒門在台北放置十七次炸彈，用最激烈的方式抗議，「但抗爭無效，很快地大家就淡忘了。」他體會到，要改變得從「根本」做起，那就是要讓農民學習自立。

曾以上百封書信陪伴楊儒門監獄生活的作家吳音寧，用「野地裡色彩鮮豔的花」來形容他，在她眼裡，現在的楊儒門，「只是找到定位，其實骨子裡一點都沒變！」她所謂的「骨子」，就是對農業的初衷。

出獄後的楊儒門，先是沉潛一年，下鄉拜訪各地農友，他選擇土法煉鋼的笨方法，從推廣、演講、教育、行銷等著手，搭起生產者與消費者的橋樑。他說，台灣農業已是百年沉痾，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改變從產地到銷售的通路，以及社會對農村的不尊重。

創辦市集平台
土法煉鋼全台找夥伴，一度面臨斷炊

預計四月上映、改編楊儒門故事的電影《白米炸彈客》導演卓立說，楊儒門一直存著一個想法——自己的家鄉要自己愛，若無法自覺，便永遠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成立小農平台的目的，就是讓農友走出銷售的局限，因為當你握有發言權，就不必向別人低頭。

二四八農學市集在全台共八處，採店面經營的農學園共五間，也與太平洋鮮活SoFr3sh超市策略合作；在新北市還有一個體驗空間；目前約有二、三百位農民的產品在通路上，每年額外開創約五千萬元的營業額，包括有機種植的龍德米庄、用生態養殖漁產的阿禾師等。看起來小有成績，其實過程艱困坎坷。

楊儒門說，推展之初因為沒經驗，一路跌跌撞撞半年，「很多農友都不了解市集，我們解釋就是把鄉下菜市場有規畫地搬上枱面。然後你會看到農友兩眼翻白，一臉狐疑那到底是什麼？」

剛開始，市集召募到近二十位農友，二個月後只剩八位，少了農友、消費者的參與，最後連不支薪的工作人員都要離開，楊儒門一度想放棄回彰化種田。

「當時老大剛出生，我得另外找工作貼補家用，儒門在社區大學兼課、擔任企業顧問或演講的薪水，部分支應市集開銷，不足的還得去募款，很多員工第一年都是義工。」太太邱宇馨回憶。

楊儒門很怕被家人看到脆弱的一面，「市集初期快倒閉時，我經常用『只要努力就會改變』鼓勵太太要撐下去，但這句話到晚上，我都覺得像是放屁！」他半開玩笑地說。不過，隔天太陽升起，他仍然抱著滿滿熱情面對員工。這層樂觀，是他在獄中學會的一課。

務實的經營者
循循善誘，鼓勵農友與消費者溝通

吳音寧回想探監時，楊儒門只是不知如何面對未來的農村角落青年，「但當他知道自己逃過死劫，甚至外面還有人支持，心情反而篤定了。」

楊儒門說，獄中「前輩」告訴他用「周」或「月」來計算日子太慢了，用「春、夏、秋、冬」即可，「而人生，不也沒幾個春夏秋冬？」於是，出獄後，他的想法變務實了，作法從激烈轉為溫和。

楊儒門的農業之路不僅改變自己，也改變小農。他說，農友要自立靠平台還不夠，更要走出去。

初期，農友常抱怨顧客買一把菜要問半小時，更多的是，只要賣不好，很快萌生退意。但開了路就要走下去，像苦行僧一樣，楊儒門教育農友，「以前種一區菜要賣出去，中大盤只用五分鐘成交，但十句話有九句是用來殺價，現在有人願意花半小時聊天，不是揪感心嗎？」像採生態養殖漁產的阿禾師，原本對溝通或採訪也是十分抗拒，後來就習慣了。只要農友能把理念說出來，社會對農友就有一分尊重。

從「白米炸彈客」化身「市集平台的經營者」，楊儒門堅定意志往前衝，他說：「我不害怕改變，人生中遭遇到的挫折，會變成未來生命中的沃土。」尤其在兩個可愛的女兒出生後，更堅定信念要友善地對待土地，否則將影響下一代，就像是卓立所言：「楊儒門的理想貴在實踐，實踐方知情長路更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