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過去三十六年,沃爾夫化學獎得主中,超過十人也囊括諾貝爾化學獎,因此,翁啟惠成為諾貝爾化學獎呼聲最高的台灣候選人。
由於過去三十六年,沃爾夫化學獎得主中,超過十人也囊括諾貝爾化學獎,因此,翁啟惠成為諾貝爾化學獎呼聲最高的台灣候選人。不過對他來說,得獎不在預料內,生活還是照舊,早上八點四十分進辦公室,會議、活動出席排滿檔,一個禮拜也撥出兩個半天的時間做研究。
超過三十年的學術研究路上,隸屬於翁啟惠的專利超過一百多項,發表的論文更是不計其數,這樣的他,談起中研院長的職務,「我其實不算是個很好的院長,行政真的不是我的強項。」這些話從翁啟惠口中吐出,有些令人意外。
「一個科學家有十年(編按:中研院院長任期最長為十年)沒在做研究,他一定忘記了,所以我很幸運,在中研院還有這個環境跟時間,讓我繼續做研究。」在得獎的這天,翁啟惠最感謝的,是中研院和太太。
他,最能享受失敗
他,最能享受失敗
出身於嘉義縣義竹鄉的翁啟惠,在家裡九個兄弟姊妹之中,排行老七。翁啟惠從小不算會念書,上台領獎也輪不到他,卻意外考上台南一中。
升上高中後,原本翁啟惠的畢業成績可以保送清大化學系,但有了一次聯考的經驗,讓他覺得或許可以考上台大醫學系,卻只考上台大農化系。「後來我又覺得聯考不好了。」翁啟惠說到這裡都忍不住笑了。
翁啟惠四年台大生涯念得不算好,後來進了台大化學系教授王光燦的實驗室,一待就是八年,還跟著王光燦進入中研院當基層助理,其他同班同學都已經出國、畢業進業界,只有他還在念碩士,碩士論文的口試委員居然是他的同學。
「那個打擊對他來說真的太大,後來才會決定不要留在台灣念博士,到美國去。」中研院基因體研究中心副研究員吳宗益說,跟在翁啟惠身邊做研究超過十年,這段過去對翁啟惠影響相當大。
就連翁啟惠談起這段經歷,也感慨:「台灣社會、教育,其實不大能容忍失敗,我在台灣發展的不算好,不然也不會在中研院待了八年才出國。」
翁啟惠一直是「大隻雞慢啼」的典型代表,進到麻省理工學院攻讀博士後,才真正開啟他對學術研究的熱情,即便當時的翁啟惠連如何用人工化學合成醣分子都不太清楚,當時的指導教授卻激發了他對研究的興趣。
「我常常在學校做實驗做到忘記回家吃飯,幸好我太太還願意『收養』這個先生。」翁啟惠有些不好意思,但他一做起研究,廢寢忘食、沒日沒夜是常有的事。正因他對研究的全神貫注,短短三年時間便完成博士學位,還到哈佛大學做了一年博士後研究。
在這期間,來自業界的邀約不斷,其中還不乏IBM、Genetech等大廠,始終沒能讓翁啟惠動心,原因無他,就因為翁啟惠的內向個性使然,他不認為自己到業界能做得好,「但關起門來自己做研究,應該可以做得不錯。」翁啟惠說。
問他為什麼選擇到德州當教授?翁啟惠的答案很令人噴飯,「原因是德州A&M大學第一個給我offer(聘書),到現在我太太還念我太倉卒。」翁啟惠平時是相當深思熟慮的人,面對人生轉折決定卻很果決。
「因為我三十一歲才出國念博士,三十一歲別人都已經念完博士了,如果是到一流的大學去,我可能比不過那些年輕教授。」翁啟惠從麻州到了德州,短短三年就升正教授,原本麻省理工、史丹佛大學都向他招手,房子都去看了,最後卻輾轉到了聖地牙哥的Scripps研究院當講座教授。
他,不怕挑戰未知
他,不怕挑戰未知
在聖地牙哥的日子,其實是翁啟惠超過三十年研究路上,最快樂的一段時間,包括「一鍋式多醣合成法」、「自動化合成多醣體」等重大研究,都是在聖地牙哥完成的。聖地牙哥的風光明媚、氣候溫和,讓翁啟惠一度以為會在聖地牙哥待到退休,直到○六年被找回台灣出任中研院院長,人生才又轉彎。
熱愛研究的翁啟惠,其實對行政事務沒有太多興趣,「我的興趣是做研究,雖然別人看我們做研究會覺的很枯燥,就像怪人一樣,每天在想同樣的問題,可是我enjoy(享受)在裡面,一點點發現都能讓我興奮很久。」
越是未知的領域,翁啟惠就越想挑戰,會踏入醣分子的領域也是如此。相較於科學家大舉進入蛋白質與脂質的研究領域,醣類算是較少科學家涉獵的領域,激起翁啟惠的好奇心。
正因醣分子是條未知路,「每天(研究)都會遇到瓶頸,但我不會洩氣,反而更好奇為什麼一天到晚都失敗。」在研究這條路上,對翁啟惠來說,失敗是家常便飯,更重要的是如何面對失敗,他笑了笑,「我要認識的是一個完全未知的世界,怎麼會成功?當然是經常失敗,看不見、也不能預測,只是要去試。」
翁啟惠不怕失敗的研究精神,也傳承到學生身上,「很多教授都會把學生當手,只為完成實驗,可是翁院長不一樣,他不會告訴你細節,讓你自己去想,給學生很大的空間,所以有很多瘋狂點子的年輕人,都會覺得在他的實驗室做研究像在天堂。」吳宗益說。
不像其他教授身兼行政職後,就逐漸淡出研究,翁啟惠每周三、五都固定與學生討論研究進度,吳宗益說,「只要是掛他名字的論文,絕對都是他從頭到尾看過,還改過不只一遍,才會寄出去。」
他,膽量全用在研究上
他,膽量全用在研究上
翁啟惠是個極為單純的人,生活單調到只穿白襯衫,西裝款式也始終如一,就連手機、筆電也永遠趕不上潮流。問他科學家不是應廣泛嘗試嗎?翁啟惠可不認同了,「在研究上我很有膽量啊,很多別人不敢做的,我都會去嘗試,只是離開實驗室就很保守,因為膽量都在實驗室用完了。」
這樣的翁啟惠,卻在出任中研院院長期間,頻頻遭誤解。先是他的雙重國籍被炒作成議題,一二年總統大選爆發宇昌案,又讓他一度深陷在「技轉利益」問題中,當時翁啟惠說什麼都不對,「一回家,我太太劈頭就問,為什麼我變成了『敗類』?」翁當時被指稱收受技轉股票,事實是他從未拿過一張宇昌股票。
翁啟惠很無奈,在美國,他是聲望很高的科學家,回到台灣卻成了「收受技轉利益的敗類」,這一度讓他對台灣社會很失望,但念頭一轉,「我沒有做對不起國家、社會的事,外界對我有誤會,就盡力去解釋清楚。」
近年來,翁啟惠大力推動台灣生技產業發展,他耗費的心力,業內人士有目共睹,潤泰集團總裁尹衍樑這麼形容:「他極執著,研究冷門醣類數十年如一日,他極專業、極謙遜、極熱心,嫉惡如仇,今之君子,世界之光。」
翁啟惠擔任中研院院長這些年,雖然仍專注在醣類研究上,但他對社會的關懷也沒少過。「他是很有人文思惟的科學家,即使台灣房價、人口議題等都不是他的專長領域,他也會花時間研究。」行政院科技顧問組研究員戴元峰說。
他,專注興趣所以卓越
他,專注興趣所以卓越
近期中研院也將針對食品安全問題、稅制改革等提出建議書,「以前中研院沒有做這一塊,但中研院有義務與責任針對重大議題,提出我們的看法和建言。」至於能否引起政院重視,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次獲得沃爾夫化學獎的肯定,將翁啟惠的學術聲望又推向另一個顛峰,雖然他對於中研院給予的空間與協助,充滿了感謝,但最讓翁啟惠感謝的人,還是他的畫家夫人劉映理。
「我經常一想研究的事,就想到入神,所以我太太常會抱怨我都沒在聽她說話。」翁啟惠不好意思地說。其實,劉映理原本是北一女的美術老師,翁啟惠到美國念書,她也跟著到麻州藝術學院念建築,眼看翁啟惠將時間都給了研究,她決定放棄學位,專心照顧家庭。
後來翁啟惠返台出任中研院院長,劉映理也二話不說,就跟著回台。翁啟惠坦言,「科學家過的是一種奇怪的生活,每天只專注於自己的工作;如果考慮到家庭、小孩,這樣的作息當然不正常,但我比較幸運,有家人全然的支持。」
翁啟惠的一雙兒女都頂著麻省理工學院的光環,女兒念的是生物、兒子念的是物理。後來女兒走上藝術之路,成了畫家;兒子雖然小提琴拉得很好,還曾有茱麗亞音樂學院的入學資格,最後則專注於軟體設計,成了工程師。
「我很開放,父母從未干涉過我想做的事,對小孩,我也一樣,讓他們做有興趣的事。」對翁啟惠來說,惟有自己有興趣的事,才能在興趣之上做到卓越;因為他面對研究,也是這樣一路走來,才能天天失敗、天天都不怕失敗。
翁啟惠的醣晶片與癌症疫苗研究,在去年有重大進展,也成為他奪下沃爾夫獎的關鍵。
翁啟惠
出生:1948年
現職:中央研究院院長
經歷:美國Scripps研究院化學講座教授、中研院基因體研究中心主任
學歷:哈佛大學博士後研究、麻省理工學院博士
家庭:已婚,育有一子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