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行李推車事件挨地下電台轟,台大校長也因showgirl言論,上了新聞版面;依照媒體左傾理論,看來當了某些領域的強者,就得不時當當媒體上的弱者,平衡一下。
上周,送郎叔當神仙去了。
郎叔是郎祖筠的爸爸,也像我在電視圈的爸爸,三十年前跟著他在台視釘布景,大家都喊他「郎叔」,過了很久才知原來姓郎、是旗人。
郎叔當時大概就我現在年紀,喜歡騎一輛插滿國旗、很招搖的腳踏車,永遠戴著別滿徽章的帽子,這造型只要綁隻小猴仔,就可跑江湖賣藝去。
他熱情、親切,講一口南京大蘿蔔腔,別人聽不太懂,但我全懂,我們很快成為忘年之交。當年電視台上從總經理、下到門口警衛,全都是有背景的官兒,我這從南部來的菜鳥,全靠郎叔救命(當然也順便從他給我的道具費裡A出了學費)。他像老士官長,不管戰場上砲彈落得有多近,都能從容地抓著我左閃右躲,在他身邊,像在我爸身邊一樣安心。
郎叔一家電視人,太太郎嬸做服裝,兒子女兒後來也入戲劇圈,當年他帶我,後來輪我帶郎祖筠姊弟。阿郎從小愛表演,常模仿郎嬸的熱心與嘮叨,逗得很。郎叔一向重聽,但我察覺他是「選擇性重聽」,郎嬸一開口,必定發作。
在靈堂上,我抬頭看郎叔相片,越看越像土地公,口中祝禱他做神仙、來當我們這行的土地公吧!「不要做土地公,偉忠,太辛苦啦!」郎嬸叨叨絮絮說著,但看郎叔神情,他對郎嬸的話,又重聽了。
過去戲劇喜歡大江大海,後來著重家族鬥爭,現在應回歸人本,讓小人物投射出大感動。郎叔的一生就是很好的電視劇,因為電視圈裡沒幾個人記得住三台歷任總經理是誰,卻很難忘得了郎叔。
上周到廈門參加個座談會,會上談到媒體人思想上都「有點左」,較同情老百姓,於是生活上的強者,往往成為媒體上的弱者,越是巨賈大官,越受媒體批判。相同的,在生活上的弱者,卻往往能成為戲劇上的強者,說出極為動聽的故事,也是種平衡。
周一難得搭計程車到辦公室,當場聽到地下電台名嘴說:「王偉忠只是個做電視的,行李推車好不好,幹嘛要聽他……。」原來馬總統一句玩笑話,地下電台認真了。聽著心裡五味雜陳,像台大校長李嗣涔在畢業典禮上說台大畢業生當showgirl有點可惜,引起報導,仔細分析他的語意,並非歧視演藝工作。看來李校長跟我可能是某些領域上的強者,不時得當當媒體上的弱者,不如認了吧!
只是親耳聽見地下電台罵自己的經驗太獨特、太荒謬,忽然想到「最大黨」的「阿洪之聲」也該加入一起幹譙。
「王偉忠,什麼東西!」
(稿費捐贈聯合勸募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