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杏如、何奕佳 傳承三代的教育心法

「到底該怎麼教育，才能讓小孩變得更好？我該怎麼做，才是一位好媽媽？」回答過無數母親類似問題的信誼基金會執行長張杏如，這一回要回答的對象，換成是自己的女兒何奕佳。

擁有三十多年親職幼教經驗的張杏如，以何奕佳最熟悉的有機農耕理念，提出教育就像耕種，要有好土壤，用好環境涵養小孩，如同因應自然四季生長不同的蔬菜，並接納小孩的獨特性，才能享受育兒的樂趣！

母親節前夕，《今周刊》特別邀請張杏如、何奕佳母女進行對談，與讀者分享她們每一階段養兒育女的寶貴四堂課。以下為專訪與對談摘要：

第一堂課：在家用餐  一桌的幸福凝聚親子感情

記者問(以下簡稱問)：奕佳剛剛在廚房示範幫小麥（何奕佳兒子麥可的暱稱）設計的飲食菜肴，她的廚藝是你教的嗎？

張杏如答(以下簡稱張)：不，是跟我父親還有我婆婆學的。我現在三餐都在家裡吃，到哪裡吃都不習慣，我喜歡回家裡吃飯的感覺！

何奕佳答(以下簡稱何)：我都要提醒她，是因為有我在家煮飯；現在我出差，大家會覺得味道就是怪怪（自信的表情），關鍵就是我最後還會調一下味啦！

張：用心幫家人烹飪，不是按表操課的味道可以比擬的。其實我在餐桌上的飲食學問，跟奕佳學了不少。我記得以前夏天時，會抱怨餐桌上怎麼都沒有葉菜類，她的表情就覺得我像是一個無知貪婪的人！（笑）

何：不是啦，因為夏天本來就是瓜果類比較多的季節！

張：後來我才知道，夏天蟲很多，葉菜類長不好。食物是分季節的，夏天就是瓜瓜樂的季節。我記得他們高中時寫作文，最大的快樂就是全家一起吃飯，大家講講彼此之間的事情！

我想說的是，在家吃飯應該是一件正常幸福的事情，現在卻變得很奢侈。餐桌上可以讓孩子學到很多事情，讓他們懂得感謝老天爺賜予天然珍貴的食物；同時，家人們聊天，彼此關心。

何奕佳開發兒童餐飲，最初就是為了要給兒子小麥（下圖）最健康自然的飲食。（攝影/林煒凱）

（何奕佳提供）

第二堂課：學習接納  尊重是給小孩最珍貴的禮物

問：現在父母難為，想讓孩子快樂成長，卻擔心輸在起跑點，安排很多補習課程；快樂與學習競爭力，究竟該怎麼拿捏？

何：針對這個題目，我昨天寫下了一些想法，快樂與學習競爭力，兩件事情是不牴觸的！我發現，當小麥聽到鳥叫時，會叫我們一整群人停下，然後說：「你們聽，是鳥叫的聲音耶。」當他吃到好東西、看到好風景，他會跟著說：「哇！好幸福喔。」

煮飯的時候，他會過來幫忙剝毛豆，我父親（永豐金控董事長何壽川）過去問他，小麥你在做什麼？他會回答：「我在認真工作喔。」有時我陪著他一起剪裁拼貼圖案，讓他自己創作，這過程他找到成就感，完成後開心得意地到處給人家看作品。但如果一直跟小孩說，你要這樣、你要那樣，小孩會很煩，這是我的經驗。

問：奕佳小的時候，執行長也是這樣陪著她嗎？

張：她的個性比較堅持，以前學舞蹈要練跳空翻，當時學不會，她早也練、晚也練；有時到晚上我不行了，她還是繼續練！

何：我個性算固執，自我要求比較高！小學一、二年級吧，直練到睡覺時間，我就是不想停，一直練到早上，後來只剩爸爸陪我。

張：這就是父母要懂得接納，要尊重她，這是她的個性！因為當奕佳學會跳空翻，她得到的快樂及成就感就是自主學習的動力。現在父母教太多，給小孩自學的機會太少，不重視用環境去涵養小孩。

何：的確，面對我當時的狀況，有一些父母可能會罵你是壞小孩：「你不乖，晚上不去睡覺還要跳！」所幸，當時我父母沒有這樣對我！

張：從小孩喜歡的事情出發，找到成就感後就會有自信。奕佳小時候是非常內向害羞的小孩，從小抓著我褲腳不放，但我觀察，只要她一跳舞就好快樂，而且會忘我。我找到奕佳的優勢，讓她自由發揮建立自信，之後她就敢再嘗試其他新挑戰。

父母往往會有盲點，都覺得孩子要教，但那動力不是來自孩子自己，而是父母在後面推，你推一把，他們走一步，推重一點走兩步，不推時，他們就不動了！其實沒人管的時候，學習才會無止境，現代父母要從小朋友的優勢出發，建立自信與成就，才有往前推進的動力，聰明的父母應該要學這樣的方法！

問：請奕佳談談，母親對你最大的影響是什麼？

何：她讓我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我想做什麼，她都願意給我機會。回想至今，這是她給我最大的禮物，讓我自己去探索，很多父母會去替小孩評判外界的事物，這樣做小孩不會有成就，給太多的對或錯！

第三堂課：教學相長  孩子也可以是父母的老師

張：小孩不管長到多大，家永遠是他們的港口，可以讓他們停泊，也可以讓他們出海；可以補給，也可以支持。反過來，等他們長大，小孩也變成我可以停泊的港口，就像我出差回來，奕佳會燒一桌飯菜給我吃，這是人生的意外驚喜，我從來也沒想過或期待她會燒菜給我吃！

問：執行長，你覺得你從奕佳與奕達（何奕佳哥哥）身上又學習到什麼？

張：我的情況特殊，我做幼兒教育，養育他們的過程就像自我教育過程。以前在國外收集玩具回來研究，他們就是最先玩的人，我必須觀察他們玩的反應；其實我感觸很深，我說小孩都是我們的老師。

何：這好比我開發兒童餐飲，就是因為小麥的關係，父母子女是互相學習影響的！

問：父母最害怕的是小孩叛逆、不聽話，執行長給面臨這樣問題的父母什麼建議？

張：人生都會歷經兩個叛逆期，這不是你教得好或不好。首先你要了解這個觀念，第一個時期是兩歲的時候，二歲剛開始學會走路，我常常說這是孩子的獨立宣言，而另一個階段就是青春期！

我比較期待父母可以用正向的角度，看這兩個階段的叛逆，因為叛逆代表的是成長獨立；他有自己的主張，你就知道他在長大。你養育小孩，不就是希望他自主，不要他們永遠拉著你的褲腳？看到小孩叛逆，你就緊張生氣，這會阻礙小孩成長。

就拿奕佳來說，小麥一歲時，她看到別的小孩已經會說話，就很緊張，我跟她說，不要緊張，小孩二歲才到命名期（指物認名），重要的是你常常要跟他說話，咬字要清楚，小孩會跟著你學。

問：執行長在教養奕佳、奕達的過程中，有沒有面臨過什麼衝突或犯了什麼錯？

張：當然也會犯錯，但我會反省！我常說，要尊重小孩的差異，但我就曾經不自覺地犯了錯，例如有一次，奕佳和奕達一起拿著考試成績回來，我對奕佳說，你看你哥哥的成績，奕佳突然對我大叫說：「媽媽！我不是哥哥！」

何：我當時很叛逆！

張：一般父母聽了小孩回嘴，可能會生氣，但當時我立刻明

白：我犯錯了。小孩的優勢各有不同，就像你要哥哥跳舞，那就不可能，不應該在小孩之間做比較！

第四堂課：尊重差異  讓孩子自由地去發展與成長

何：我記得是彈鋼琴吧，我和哥哥的曲風不同，但媽媽就會說：「你看哥哥彈得多有表情。」但我們表現方式不一樣啊，尊重小孩差異對很多父母親來說，還是很難！

張：這就是我剛剛提到的，要尊重每個小孩的獨特性，不要去和別人比來比去。因為這個社會就像是有機的花園，一個有機的花園一定要生物多樣性，才會美好。教育小孩和有機栽種一樣，要跟著氣候、土地、節令走，不是隨便種或是加肥料。你要天生地養，觀察每個小孩的優勢和獨特性，然後去教育他！

問：執行長對奕達、奕佳從來就沒有任何期待嗎？

張：當然有，最大的期待應該是身心健康。我先生生病之後，我知道健康最重要，我要他們過有滋有味的人生，不能混日子，要過著有思、有感的生活，那麼他們想做什麼，我都無所謂。很多人都在問：「誰要來接我們的班？」我的回答是，我不會硬要誰來接，你要明白小孩和你的人生不一樣，各有因緣啊！

問：奕佳現在對你的小孩，又有怎樣的期待？

何：就拿我幫他取的英文名字麥可來說，這是菜市場名。那時我就想，麥可可以是任何人，他可以變成任何他想成為的人，我都會支持他。

張：她現在就是常常提醒自己，不要限制小孩去探索很多新的事物！

何：之前與小麥一起種菜，他拔野草時，也會拔掉青菜，我會有衝動要教他，但最後還是讓他學著探索青菜或野草的差別。再來就是給他健康的身體，沒有體力就不能去玩、去學習，我希望給他探索事情的能力，讓他自己有選擇人生的權利與能力。

張：讓孩子有機會跟他喜歡的書以及事物相遇。父母有時替小孩做得太多，孩子要靠自己長大，不是你替他長大，這樣的孩子才會幸福成長。

不管再忙，何奕佳都堅持要自己做飯。（攝影/林煒凱）

張杏如  學齡前小孩不要接觸太多聲光影像

很多研究報告都指出，嬰幼兒時期的腦部可塑性高，此時開發腦部是最好的時候。倡導幼兒要多閱讀以訓練整合能力的張杏如，也呼籲二歲之前最好不要給小孩看太多聲光效果的動畫或電視！

張杏如說，聲光太多會對小孩腦部刺激過度，腦部會一直放電，有時候反而阻礙大腦的發展；等到長大之後，如果沒有這麼強的刺激，就會發生無法集中注意力的問題；結果，現在很多小孩常常把大人的話當耳邊風，必須要用更強烈的聲音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她引用歐美追蹤研究指出，小孩上學前，看電視越多，進入小學後就容易注意力不集中，或是專注時間變短，因此張杏如鼓勵父母親多去理解教育的正確方法，幫小孩做對的事情，幫助他們幸福成長。

何奕佳  六歲前讓小孩熟悉媽媽的味道

「六歲前，父母多花點心思在飲食上，培養小朋友熟悉媽媽味道的本能，小孩會受用一輩子！」這是何奕佳用來教養兒子的飲食主張。

一周21餐，她堅持再忙一周都至少要煮19餐。她六點起床，自製研發漢堡肉、烹飪地瓜飯、青菜起司派，全都不假傭人之手。

六歲前，是小孩身體、味覺打基礎的關鍵時刻，這時養成正確的飲食習慣，熟悉母親的味道，日後就不怕小孩單獨在外面用餐，會吃到不清潔的食物，因為他已經養成好的習慣與知覺。

何奕佳說，小孩一出生就有本能去辨別食物的新鮮好壞，不要去干擾或是磨滅了他的本能。她舉自己的小孩為例，從小給他吃新鮮食材、飲料水果，現在他去餐廳人家給他喝罐頭橘子汁，他一聞就不想喝。

她鼓勵媽媽們，別給自己太大壓力，每次做飯不一定要弄到四菜一湯，只要掌握新鮮、營養，每餐都有青菜、肉、蛋白質，即使一碗飯、兩道菜、一個湯也足夠！

■何奕佳  Profile
出生：1976年
現職：永豐餘生技董事長兼總經理
學歷：美國布朗大學政治系
經歷：昆山永豐餘總經理

■張杏如  Profile
出生：1947年
現職：信誼基金會執行長
學歷：台大歷史系
　　　美國伊利諾州立大學歷史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