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愁沒小錢花也沒有大錢可煩惱

走上發球台，一身輕便高爾夫球裝的張五益，正隨意地扭腰拉筋，做開球前的暖身運動；手上拿的，正是自家公司代理的知名品牌Callaway最新型的球桿。

「這一洞的標準桿是五桿，」他邊暖身邊解釋，「所以三桿就要到果嶺旁，第四桿上果嶺，最後一桿才能順利進洞。」指著遠方的小旗杆，雖然才剛暖身結束，又是再熟悉不過的林口球場，張五益在正式下場前，早已擬定好整套的作戰策略。
 

清閒生活　生活重心轉向運動、旅遊與閱讀

不打球的時候，如果在家，他最喜歡的角落，是坐在一面半圓形落地窗前的一把椅子上，往遠處眺望，窗外最顯眼的，就是在遠方矗立的一○一大樓。他感性地說，「晚上的時候，我常往一○一看去，數到我們事務所的樓層之後，看看還有幾扇窗戶的燈是亮著的。」

今年六十六歲的張五益，兩年多前還是安侯建業聯合會計師事務所主席，國內一流企業，包括富邦金、台塑、宏碁都是旗下簽證客戶，他自己更是國內稅法界的權威。可是現在，他的生活重心除了游泳、爬山、打高爾夫，就是上教堂、閱讀以及旅遊，充分享受退休後的清閒生活。

就在落地窗的旁邊，擺著好幾本厚重的世界文化遺產風景相冊，讓張五益可以隨時翻看。「我的計畫是帶老婆先把中國境內的世界遺產都看過一遍，再去其他國家看看走走。」從前遊走世界各國，為的可能是事業，但放下之後，遊覽各地名勝，已經成為張五益對生命的一種全新探索。

「我當了一輩子的稅務會計師，會來找我的都是一些富豪，甚至不乏超級富豪」，「我看到很多富豪的煩惱來源就是因為太有錢，愁著如何分配？如何妥善地藏好那些錢！」「這讓我覺得，不愁沒有小錢花，但卻沒有大錢可煩惱的財富境界，是最美好的！」張五益意味深遠地說。
 

白手立業　從兩人公司到四大會計師事務所主席

從安侯建業退休下來時，事務所給的退休金是採逐年給付方式，而不是一次給，但這種方式，卻意外讓張五益安度二○○八年的金融海嘯。

張五益說，基於職場規範，會計師是不能買股票的，退休後好不容易有大展身手的機會，他把退休金的一小部分投入股市之中（但仍謹守不買以往簽證客戶的股票原則），豈料一場金融海嘯讓他初試啼聲就嘗到敗績。「好不容易等到退休可以投資股票，卻以虧損收場。」但投資失利，也讓他學到風險控管與資產配置的重要。

雖然股市初次投資經驗不順遂，但張五益妻子長久以來對房地產的興趣，加上多年前買的台北市南京東路商辦的租金收入，也成為張五益退休後的另一個收入來源。現在住在台北市精華商圈名宅裡的張五益回憶，他結婚時在中和買第一間房子時，因為碰上政府緊縮銀根政策，銀行緊縮借貸，還差一點繳不起頭期款，幸好大舅子適時伸出援手度過難關。

從一名財務拮据的基層稅務公務員，變成台灣四大會計師事務所主席，讓他努力向前的動力並不是有什麼偉大的理由或動機。張五益當公務員時的收入不多，家庭財務仍捉襟見肘，他拚命兼課，賺取一個小時時薪九十五元的外快。「即使如此，本薪加外快養家還是不夠，這是我決定報考會計師，轉換跑道的最主要原因！」憑著苦讀，張五益考上當年四千位才錄取二名的會計師考試。張五益自己也笑說，正因為太會考試了，還有人幫他取了「考棍」的綽號。

張五益剛出來開業時，會計師事務所開設在台北市漢口街，從租一間辦公室、一具電話、一名助理，以及一輛偉士牌機車做起。開業不久，適逢財政部開放證券商設立，「當時我就覺得，這一定是個大商機！」他觀察到，當時股市行情正熱，券商執照一開放，業者一定會大量湧入，「最直接的，就是公司設立登記業務，搶到以後，接下來的簽證業務就比較好爭取，甚至以後的購併業務也做得到。」

日後的發展也一如預測。當時就在張五益旗下的方燕玲會計師回憶，三百家新設立券商中，他們就搶到一二○家；而當股市榮景一過，證券業出現購併潮，其中富邦證券的七合一，就是在方燕玲操刀下完成。

也在這個時候，雖然已經在業界做出名聲，他卻選擇結束公司，帶著同事加入國際聯盟的大事務所。

張五益當時認為，企業的需求越來越多，自家會計師事務所人力有限，根本做不來；第二，同事的發展，也會因為業務受到限制，好的人才也會越來越難找，長久下去，根本競爭不過大事務所，因此決定加入安侯建業（當時為安侯協和）。日後，張五益原本的班底如卓隆燁、方燕玲、蔡松棋，也都在各自的領域成為權威。

競爭對手談起張五益這位會計師界老前輩，語氣裡還是滿滿的敬意。「會計師裡面聰明的人很多，可是有智慧的卻不多，」資誠聯合會計師事務所所長薛明玲，毫不掩飾地推崇張五益，「他是少數宏觀、專注，而且有智慧的領導人。」

而張五益從安侯建業退休後，最新的工作，就是代理Callaway品牌的益華高爾夫公司董事長。實際負責經營的益華高爾夫總經理陳興華回憶，因為原本的合夥人退股，他才想到請球場上認識的張五益來投資。「找上他的原因，除了財會專業，重點還是他的個性好相處，合得來。」

「個性溫和」也是所有人對張五益的共同印象。「我們幾乎沒聽過他罵人，」安侯建業的稅務部營運長張芷回憶，即使張五益已經做到事務所主席，拜訪客戶時態度仍然十分客氣，「他都會說自己不太懂，要多學習，讓同事有發揮空間」；然而，如果遇到真正棘手的難題，他會即時跳出來解圍。
 

競賽人生　打出一場專屬自己的精采好球

但他其實也有執著的一面，就像逐洞奔馳的小白球，不管路程多麼曲折，總是朝著固定方向前進。接任主席時，正逢博達、皇統案接連爆發，安侯建業的士氣跌落至谷底，事務所內部，也還存在著幾大山頭互不相讓的現象。

為了打破這種門戶之見，他一上任，就大幅修改合夥人的薪酬制度與決策權力，讓年輕的會計師可以早點出頭。「現在我們的領導團隊，是四大事務所中年紀最輕的，」方燕玲舉例，接下張五益棒子的馬國柱，以及即將上任的新主席俞安恬，都是安侯建業內的中生代優秀人才。

在生涯最高峰時，張五益選擇提早退休，把舞台讓給他極力培養的後輩。也許是看過太多企業家的興衰起落，對於自己的生涯，他反而有種難得的恬淡。

人生就如同一場高爾夫球賽，不只是在鬥體力、拚勁，更是鬥智慧。善打高爾夫的張五益，雖然在人生中也經歷過不少挑戰，卻也總能憑著自己的智慧一一化解，打出一場專屬自己的精采好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