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下外交部政務次長的楊子葆,每天早上騎著改裝的淑女腳踏車,載著二個兒子上學;每周到輔大教兩堂課,日子悠哉而自在。他認為,生活就是一種選擇,他選擇了一個善待自己,也善待家人的生活方式。
通常中年男人的轉變是來自於困境,困境會改變的二件事:一件是原先你認為生命中重要事情的排序,第二是生活哲學。對我而言也是這樣,過去生命中的重要性的排序也改變了。
不再受社會價值觀左右
從外交部政務次長位置退下來後,工作上其實還有很多機會,表面上看起來是比現在在輔大影像傳播系當客座教授更好,但我沒有用一般社會價值觀去衡量評估就接受它,就是因為我生命中的優先次序改變了。
放棄好位子工作,重要的考量就是,自己要為社會價值觀付出多少代價?要不要為了討好這些在你生命一點重要性都沒有的人,而去傷害自己的家人或是親密關係,而這些討好,對於生活而言,一分一毫都沒有加分。
也許我以前幼稚過,曾經覺得別人崇拜的眼光很重要,但是我現在很清楚了,這些別人的想法對我的幫助不大。
以前,我是很愛漂亮的,《People》中文版還曾針對我的穿著做報導。在巴黎捷運局上班時,員工人數五萬人,只要發現有人和我的領帶一樣,中午,我一定立刻回家換掉它;並不是party上撞衫,只是上班時間而已,我曾經是這樣的,但現在我覺得那些東西不是最重要的了。
例如,最近一個學生告訴我,她喜歡上一位演奏會上認識的男孩,這位男孩要回去了,她想休學去找他。
我告訴這位學生,「只要和父母溝通過,評估過後,那就做吧!」因為,年輕的生命總得要發光發熱過,這就是熱情。
其實,我滿羨慕他的,但在我們這個年紀,熱情不是最重要的,而是背後的責任感。這就是人生優先次序改變了。
人到中年,不能再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留在舒適圈裡,因為,很多事情不做就會來不及了,得要誠實聽自己內在的聲音,善待自己。
我曾有過很討厭自己的時候——那時,會去討好身邊其實一點都不重要的人,說很表面的話,回到家,整個人的情緒都不太對,一點小事就想大發雷霆。要抱抱小孩,沒想到小孩看到你就往後跑,因為,身上每個細胞都散發出你不快樂這個訊息,連小孩都不想和你接近。
像以上種種,都是對自己親密的家人很大的傷害,也讓我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重新去思索自己的未來做出決定。
這很像美國的一個寓言故事:有一群要去西非探險的法國探險家,找了當地黑人挑夫陪同前往;一段長路後,挑夫們停止前進了,這群探險家氣極了,大罵挑夫拿了錢偷懶不負責任。
維持與家人關係比過癮重要
不料,挑夫一臉認真地解釋說:「我們剛才走太快了,靈魂還落在後面,沒跟上來,如果再不停下來等,它們就會迷路;一旦迷路,我們就會靈肉分離了。」讓自己人生不再一直趕路,就是在等待落後的靈魂吧。
在等待的過程中,我不想選擇自己熟悉的領域。當時,有學校提供我工程教授的缺,但我都清楚地告訴他們:「我已經對教工程沒有熱情了。」因此,輔大影像傳播系即使不是提供正職教授,一星期也只有二堂課,但我願意。
當然,如果有人問我:「現在的生活過癮嗎?」其實也不盡然;畢竟,對我而言,例如要實踐自己提出的一些構想並不是難事,只是目前人生過不過癮,我並沒有看得很重要,我重視的是和家人的親密關係。
我現在過的生活是,早上六點起床,和老婆小孩吃一個很從容正式的早餐。
八點左右,騎上前後裝有二個娃娃坐椅的改裝淑女腳踏車,載二個四歲和六歲的小孩上學;他們都很開心,能戴著很酷的安全帽被老爸載著上學;有時換老婆開車送,他們還會很不高興,覺得自己受處罰。
回來之後,如果下午有課時,就利用時間備課,不然,就會去台大游泳。
下午四點左右,開始替孩子準備晚餐;如果心情夠好,還會二、三天前就準備食材,做一頓很棒的晚餐。六點左右去接孩子回來,晚餐結束後,就看要不要帶孩子去大安森林公園發洩他們還沒有消耗完的精力,晚上會和老婆喝一些紅酒。
選更多成就感還是更好生活
像我這樣,四十五歲過這樣的生活,在很多人看來是很不長進的,也有人會羨慕或是嫉妒,但我必須說,有很多比我成功的人也可以選擇這麼做,只是他們沒有這麼做而已。他們也能過好品質的生活,但他們沒有這麼做,拿「為了家庭」的理由,根本是屁話,這是選擇問題,只是他們選擇去賺更多的錢、追求更多的成就感而已。
楊子葆
今年45歲,法國國立橋樑與道路學院博士,曾任職於台北市捷運局,也擔任過新竹市副市長、駐法代表,以及外交部政務次長等職。雖在政治圈活躍多年,但卻是道地的生活家,每月在《今周刊》撰寫的葡萄酒專欄,頗受好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