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年金馬獎最佳紀錄片得主之一的女導演簡偉斯,在以男性導演為主的領域獲得肯定。投入紀錄片多年來,簡偉斯工作即使表現出色,當她必須暫時拋開家庭,不眠不修地投入工作,她只能以「在石頭般的現實裡,我們還是要繼續敲打,」來勉勵自己。
談到作為女性這些年從事拍片工作的甘苦,往事就如同簡偉斯拍攝的紀錄片,隨著鏡頭汨汨流出。
白天在赤道 晚上在北極的日子
二十年前,政大外文系畢業的簡偉斯,從沒想到自己會成為紀錄片導演。想起過去剛從大學剛畢業的模樣,彷彿是昨天的事,簡偉斯笑得開心極了,「我曾經也是很平凡的上班族。」說到這,簡偉斯啪地站了起來,往大腿一半處比了比,「我當時穿的裙子就是那麼短!」
「在我們那個時代,這是很自然的選擇!」外文系畢業的女生,從事祕書工作好像是天經地義的事;不過,終究她還是無法滿足於太過單調的生活,跑去應徵實驗劇場之一的「優劇場」演員,撼動了簡偉斯的平淡生活,徹底開放了她的眼界,成為她投入藝術工作的敲門磚。
那時白天的她,是位處理日常行政事務的小祕書;到了夜晚,披上表演服裝,成為深具顛覆力與實驗性的小劇場演員。「那種感覺確實有些詭異,就好像白天在赤道生活,晚上卻換到了北極。」也在這樣矛盾的循環裡,她被一點一滴潛移默化了。
影印機前的體悟 決定重新給自己機會
好一陣子持續過著截然不同的日夜生活。對於她而言,日子似乎就會如此順理成章繼續下去。一個午后卻成了轉捩點。
「我永遠忘不掉那天站在影印機前的情景。」和往常沒兩樣,簡偉斯走到了影印機旁,站在一個同事身後,等著做每天一定會要做的影印工作。
「影印機裡跑出一張張有著同樣內容的紙,看著看著,覺得那好像自己生活的翻版,重覆再重覆。」,「從那時候開始,我知道一定得做一些改變。」簡偉斯把自己的生活翻來覆去、徹頭徹尾地想了一遍,決定要拋開那一成不變的日子。
踏上婚姻路 從雲端到人間
內心的騷動彷彿和外在環境呼應著,那時台灣社會也面臨了巨變,要發生大變革的氣氛蓄勢待發。在三月學運、大陸六四天安門的相繼刺激下,簡偉斯求去的念頭漸漸發酵到一發不可收拾。
一九九○年,簡偉斯揮別上班族生活,遠赴美國重新出發。一九九三年,自俄亥俄州立大學電影研究所畢業後,她很明確地知道,電影將會是她畢生要投入的生命標的。
同年返台後,簡偉斯在一些場合放映畢業作——《等待月事的人》,獲得了極大的回響。也因為這部片,簡偉斯一直被認為是位具有強烈女性意識的女導演,她誠實地說,「其實,那時我並不是那麼女性主義的導演,不過是覺得,女性議題的作品是有創意、有市場的。」
就在《等待月事的人》放映的同年,簡偉斯和交往中的地質工程師男友結婚了,步入人生另一個階段。簡偉斯原本以為結婚之後仍可自由自在拍片,但因為婚後,還要待在美國工作,先生開始有了一些些抱怨。
「結婚這件事,對我來說,真讓我從雲端來到人間。」她發現,有時自己從美國拍片打電話回台灣和先生談起一些趣事時,先生的反應總是很冷淡:「這有什麼稀奇?台灣也有。」每次要到遠地拍片,先生常不解地問:「一定要到那麼遠嗎?」在感受到先生直接或間接的暗示後,她明白自己也必須要做一些調整。
男性導演有老婆助理 女性導演依然形單影隻
面對婚姻的現實,簡偉斯調整了如飛鳥般無拘無束的日子,這是男性同業不必妥協的課題。對照於簡偉斯必須顧及先生、孩子,同樣在紀錄片領域工作多年的男性們,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命運。
從上個世紀八○年代就在街頭闖蕩,以社會運動為紀錄題材,曾以《朱教授的暑假作業》一片獲得台北電影獎大獎的紀錄片導演羅興階,婚前是獨來獨往的紀錄片界奇葩,結婚後,他的紀錄片世界就成了兩人行。
妻子王秀齡因為歆慕羅興階拍紀錄片的精神與才氣,成為他最主要且唯一的長期工作伙伴。
為了夫婿,王秀齡和戮力學習剪接、拍片,到台南藝術學院音像記錄所旁聽,以補足自己非科班出身的缺憾;羅興階的所有作品,她都成了當然製作人與剪接師,王秀齡的生活和工作重心就是繞著羅興階轉,榮耀也都歸給丈夫。
不僅做妻子的全力支持,連經濟狀況不錯的岳家也都作為羅興階的後盾,獨立拍片的收入根本無法餬口,羅興階夫婦每天中午就驅車前往岳家吃午飯,羅興階得獎時曾激動地說:「岳丈這麼支持我,得獎算是給他一點精神安慰吧!」
回頭看簡偉斯,她坦承自己有了先生的支持,才能義無反顧在工作領域中拚命,然而,談到男女同業所面臨的問題時,她有點幽微地說,「其中還是有很大的差別。
在一個家庭裡,如果先生是導演時,太太往往是全力支持,把先生的工作當作是『事業』經營,而若是女性導演,很多時候就要靠自己了。」同樣在片場裡,經常會看到太太跟著先生忙進忙出,扮演個「拍片助理」,但如果是女性導演,往往得獨自張羅一切。
一度罹患憂鬱症 重新找尋生命平衡點
雖說如此,對於先生的付出,簡偉斯仍充滿感激。「先生一直很支持我的工作,在拍攝前民進黨婦女部主任彭婉如委託拍攝的《回首來時路》時,女兒剛出生,我卻要忙拍片,他一手挑起了超級奶爸的工作。」
那段時間,向來很敏感的簡偉斯因為懷孕變得更神經質了。在無法兼顧工作與家庭的之下,她不得不暫停《回首來時路》的拍攝工作。等到再度拾起拍攝和剪接工作時,女兒已四個月大了。
就在她蠟燭兩頭燒的同時,敬如長姊的彭婉如居然被殺了。難過得無法工作的簡偉斯,「片子裡訪問婉如的片段都還沒有完成.......」說到這裡,窗外的陽光大刺刺地灑進來,但室內的空氣似乎有些凝結,她聲音微微哽咽著,「後來,片子沒有計畫中的歡樂,我在片尾放了一首詩『......,在石頭般的現實裡,我們還是要繼續敲打。』」
「不過,我先生也幫我夠多了。」講到這裡,簡偉斯回過神來,對自己的情況沒有抱怨,只是自我調侃說,「他倒是從來也沒來探班就是了。」
如今的簡偉斯已不復當年穿皮裙、黑絲襪的摩登小女孩,她成了獨當一面的紀錄片導演。面對生活衝突,她很篤定地說,「沒有什麼特別的方法,就是直接面對它,因為,逃避壓力只會帶來更大的壓力。」
這次得獎前,她因為壓力過大,罹患了憂鬱症。「當時的我,對什麼都覺得不對勁,一句無心的話都可以讓家裡的氣氛緊張到極點。」「常常會覺得自己怎麼那麼沒有用,連養活自己都做不到。」簡偉斯意識到了問題,和先生溝通,尋求心理醫師協助,才逐漸走了出來。
簡偉斯或許很幸運,因為努力總算有了代價,但其中的辛酸卻不足為外人道。「我最想做的是,就是在五月得獎片《vina Tonal 跳舞時代》公開放映時,觀眾可以到電影院分享我們的作品和喜悅。」從簡偉斯的娓娓道來,可以強烈感受到她對於工作的熱情,也讓人體會女性要成就事業時,得蓄積多大的能量才能破繭而出。面對工作、家庭、理想三者間交相衝突所產生的壓力,簡偉斯選擇了咬緊牙關、正面迎戰。
/小檔案/
簡偉斯小檔案:
出生:民國五十一年
現職:紀錄片導演
婚姻狀況:己婚,育有一女
學歷:美國俄亥俄州立大學攝影電影系碩士
經歷:世新大學潢播電視電影系兼任講師
第二屆女性電影展執行長
女人拍電影公司發行部門助理
台灣國際標準電子公司秘書、副總經理行政助理
毅嘉貿易公司秘書
一度罹患憂鬱症 重新找尋生命平衡點
雖說如此,對於先生的付出,簡偉斯仍充滿感激。「先生一直很支持我的工作,在拍攝前民進黨婦女部主任彭婉如委託拍攝的《回首來時路》時,女兒剛出生,我卻要忙拍片,他一手挑起了超級奶爸的工作。」
那段時間,向來很敏感的簡偉斯因為懷孕變得更神經質了。在無法兼顧工作與家庭的之下,她不得不暫停《回首來時路》的拍攝工作。等到再度拾起拍攝和剪接工作時,女兒已四個月大了。
就在她蠟燭兩頭燒的同時,敬如長姊的彭婉如居然被殺了。難過得無法工作的簡偉斯,「片子裡訪問婉如的片段都還沒有完成.......」說到這裡,窗外的陽光大刺刺地灑進來,但室內的空氣似乎有些凝結,她聲音微微哽咽著,「後來,片子沒有計畫中的歡樂,我在片尾放了一首詩『......,在石頭般的現實裡,我們還是要繼續敲打。』」
「不過,我先生也幫我夠多了。」講到這裡,簡偉斯回過神來,對自己的情況沒有抱怨,只是自我調侃說,「他倒是從來也沒來探班就是了。」
如今的簡偉斯已不復當年穿皮裙、黑絲襪的摩登小女孩,她成了獨當一面的紀錄片導演。面對生活衝突,她很篤定地說,「沒有什麼特別的方法,就是直接面對它,因為,逃避壓力只會帶來更大的壓力。」
這次得獎前,她因為壓力過大,罹患了憂鬱症。「當時的我,對什麼都覺得不對勁,一句無心的話都可以讓家裡的氣氛緊張到極點。」「常常會覺得自己怎麼那麼沒有用,連養活自己都做不到。」簡偉斯意識到了問題,和先生溝通,尋求心理醫師協助,才逐漸走了出來。
簡偉斯或許很幸運,因為努力總算有了代價,但其中的辛酸卻不足為外人道。「我最想做的是,就是在五月得獎片《vina Tonal 跳舞時代》公開放映時,觀眾可以到電影院分享我們的作品和喜悅。」從簡偉斯的娓娓道來,可以強烈感受到她對於工作的熱情,也讓人體會女性要成就事業時,得蓄積多大的能量才能破繭而出。面對工作、家庭、理想三者間交相衝突所產生的壓力,簡偉斯選擇了咬緊牙關、正面迎戰。
/小檔案/
簡偉斯小檔案:
出生:民國五十一年
現職:紀錄片導演
婚姻狀況:己婚,育有一女
學歷:美國俄亥俄州立大學攝影電影系碩士
經歷:世新大學潢播電視電影系兼任講師
第二屆女性電影展執行長
女人拍電影公司發行部門助理
台灣國際標準電子公司秘書、副總經理行政助理
毅嘉貿易公司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