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堂許多名流和市井小民同修的課程。不論是廣達副總經理邢智田、艾群科技總經理翁元臻、演唱俱佳的新生代藝人李心潔、文學作家鍾文音、優劇場演員張藝生、華陽開發總經理黃振桑,不論方法為何,結果也有所不同;相同的是,他們都在上一堂認識自我的心靈課程。
發出這驚嘆聲的人們,並不是好奇他們所上的課程,而是訝異他們會去上課的動機,居然與自己如此相似。更令人意外的是,這群他們,竟是平日在商場上、職能上、知識上、理性上的強者,也和平常人同樣有著認識自我、追求心靈成長的渴望。
當台灣邁入經濟富裕的社會後,出現了如此質量可觀的集體心靈需求,其實是很值得探究的議題。但這是社會學者或心理學家的功課,對大多數人而言,滿足需求的個人功課才是他們所關注的重點。
不過,大家雖有著相近的需求,甚至也採取了行動,但管道和方法卻是南轅北轍。廣達副總經理邢智田、艾群科技總經理翁元臻、演唱俱佳的新生代藝人李心潔,都參加了激發與體驗兼具的成長課程;文學作家鍾文音、優劇場演員張藝生選擇「關進」深山裡的內觀中心;另外,華陽開發總經理黃振桑則與同好組成「崑崙仙蹤十二兄弟會」,透過氣功、養心等方式做自我的修鍊。
同樣都在認識自己,但結果或「效果」卻非常迥異。笑稱在四十二歲上完課就變了一個人的邢智田認為,這是一堂要不斷重修的探索課程;從小就獨來獨往的鍾文音,儘管過了十天令她煎熬的集體生活,她仍要說:「這是很值得經歷的一段過程。」看來,這個人生學分,除了自己親身去體驗,是沒有人能替你打成績的。
這裡是值得你打開的一道門
比起一般人,鍾文音其實很能認識自己、與自己相處的。三年前辭去工作的她,除了有得是時間以外,她有一支能寫、能畫的筆,一雙隨時可以離開家園、逃向異地的腿,一雙隨時隨地都在觀察的眼睛,以及一顆覺知敏銳的心。
三十七歲的鍾文音,在二十一世紀以前,同時扮演著體制內的記者與體制外的作家兩種角色。在二○○一年時,她辭去記者工作,自此奉寫作為人生職志。當鍾文音在地理上的紐約、巴黎、印度等處旅行的同時,她在心靈上的《女島紀行》、《從今而後》、《過去──關於時間流逝的故事》等創作產出不斷。得過台北文學與世界華文小說等六項首獎的她,被視為台灣九○年代後期最優秀的文學作家之一。
《在河左岸》是鍾文音最近完成的創作,但當新書才出版上架,鍾文音的人生之河又行經了一處新的岸口,在天生也是職業病的好奇心驅使下,鍾文音上了岸。在今年的農曆年後,她也像許多的一般人,把自己「關進」台中山裡的內觀中心,展開為期十天的學習與修行。
「我去內觀的動機,恐怕與其他人不太一樣。」鍾文音微笑著說,「原先,是為了我準備寫的下一本書尋找答案。但沒想到,內觀卻給了我別的收穫。那就是更清楚地覺知自己。」
鍾文音說話時的微笑,除了來自內觀給她的意外人生收獲,還有接觸內觀的兩次特殊機緣。在今年走進內觀的鍾文音,早在一九九五年歷經一場感情風暴時,就有朋友對她提到了內觀,當時以為內觀是某種宗教的她還有點排斥;今年,又有朋友提議一起去內觀,最後卻是朋友沒去,鍾文音反倒成行了。
痛苦與哀怨都帶不進來
內觀的修行非常嚴謹,這對鍾文音並不成問題。朋友們訝異的是,一向獨來獨往的她竟能過著同吃、同睡的集體生活,鍾文音也覺不可思議地說:「剛開始,就像是入監服刑。」但在接下來的十天裡,鍾文音才發現,真正困擾她的並不是集體生活。
每個人的困擾與痛苦都不同。由於修行非常去我,人在那兒是一無所有,富人的錢、學者的知識、貧困者的怨都帶不進來。一位同修的家庭主婦非常習慣清晨四點起床、晚上九點就寢的規律生活,然而她卻感受到最大的痛苦,就是思念家人。作家如鍾文音,最大的折磨,則是不能帶筆、動筆,還不能動念。但慘的是,鍾文音不但動了念,回憶與幻影就如浪潮般湧來,甚至連曾交往過的異性朋友,一個都不漏地跳進腦海裡。
當痛苦的回憶出現時,念頭一轉就不再,然而面對愉悅的念頭卻不能貪戀,那就需要修鍊了。「每一個剎那都是無常。」鍾文音體認到內觀最重要的觀點時,她才發現,過去自己常寫的幻滅,都只是文字上的認知,實際上離自己的心還是有段距離。「在十天裡,能有一、兩個剎那是清醒的,就很不錯了。而能清楚地覺知自己在當下的感受,是我從內觀得到最大的收穫。」
在鍾文音走過這特殊的一次人生歷練後,有朋友發現也愛繪畫的鍾文音,在畫作中不見原有的瘋狂,似乎寧靜了些。鍾文音卻認為,到內觀中心是一個起點,但改變不是那麼容易。可是,鍾文音的變化,除了她的心知道,她的母親應該也感受到了。以前和母親通電話,鍾文音的耐心至多能撐個十分鐘,最近幾次,母女倆卻不知不覺能講起過半小時。
無論改變多少,鍾文音認為重要的是:「把內觀當做人生中經歷的一道門。有機會可以打開看一看,看完就再繼續走。」